人,便有个宦官先到了谢府。此人一身枣红圆领袍,一瞧就不是西厂的人。他跟着阿井进了书房,见到温疏眉,低眉顺眼地说:“陛下让臣来传个话,说他可以等姑娘去想,却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这才三日。”温疏眉强作镇定,“陛下与我所言乃是终身大事,我自然要想个清楚。” “是,姑娘您接着想。”那宦官面上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只另外告诉姑娘一声,沈招娣的案子开审了。谢督主那张嘴……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东厂没法子,只好按规矩动刑。” 尖细的嗓音激在温疏眉心头,直令她打了个激灵:“你……” 那宦官垂眸:“臣只是传话而已,臣告退。”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半分多留的意思都没有。温疏眉上前一步想喊住他,张一张口,又闭住了。 这人不过是来帮皇帝逼她。除非她现下就点头答应进宫,否则必是说什么都不管用的。 “按规矩动刑”…… 那可是诏狱。 温疏眉定住心,凝神沉吟片刻,唤道:“阿井。” 守在门外的阿井赶忙进屋,温疏眉缓了口气:“你去聆泉斋的库里取三百两黄金,见东厂督主去。莫要去诏狱,太惹眼,去他府门口候见便是。” 阿井怔了怔:“小的怎么说?” 温疏眉道:“不求别的,只请他看在往日同僚的份上照顾一二。” “好。”阿井躬身,便退下了。温疏眉忖度片刻,又唤了个人来:“你去楚府,帮我跟一弦递个话。” . 夕阳西斜之时,诏狱刑房里受审的人终于被押出来。因得罪的人太多,谢无从过道上行过去时,两旁的牢室都有人窜起来破口大骂。 东厂督主孙源在过道尽头处的牢室外等着他,等他走进,孙源笑了声:“谢督主好功夫,受了一日的刑还能自己走出来的,孙某没见过。” “那是你见识少。”谢无淡声,信手推开牢门,就自己进去了。 孙源不恼,挥退跟着他过来的两个狱卒,也进了牢门去。 谢无无心理他,径自坐到了角落处的稻草堆里去。受了一日的刑,疲累总是有的,他没心思再虚与委蛇地说些场面话。 孙源指了指木案上的食盒:“喏,锦楼的菜,你吃着。” 谢无挑眉。 “啧,不必这副表情,我拿钱办事罢了。”孙源道。 谢无轻笑:“还有人肯为我花钱?” “有啊。”孙源抑扬顿挫,“温家姑娘给我送了三百两黄金呢。三百两,啧啧,这是要你顿顿吃千年老参啊?” 谢无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便有些绷不住了,低下眼帘,一语不发。 孙源笑一声,往前踱了几步,在他身边蹲下身:“瞧人家姑娘为你操心,心疼了,是不是?那我多句嘴啊。” 谢无没什么反应,孙源自顾自道:“要我说,你认了得了。你从前为陛下办了那么多事,陛下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事要你的命,你退一步,对谁都好。你看看你——反正女人、孩子、钱,都不缺了,是不是?咱们挨过一刀的人,混到这份儿上可以了。你还真想一辈子统领西厂权倾朝野啊?” 他说得苦口婆心,谢无倚着墙壁,抬了抬眼:“你且先给我个准话。” 孙源微怔:“你说。” “陛下缘何突然想办我?” “这个……”孙源略作踟蹰,掂量了一下轻重,觉得说也无妨。他便打量了一下外头,见四下无人,就压音道,“你且想想蓝砂教的案子,你可有对不住陛下的地方?” “哦。”谢无面无表情地应着,心下松了口气。 跟着就说:“谢小梅就是沈招娣,人没死,这案子我不认。” 说罢,他就懒洋洋地蜷身躺了下去,扯了个哈欠:“我睡会儿,孙督主慢走。” “你……”孙源被气到了。 同僚一场,他和西厂没起过什么冲突,西厂也没难为过他这新任的东厂督主。眼下又收了温氏的钱,他便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想劝谢无退一步算了。 可谢无怎么就这么犟呢? . 楚家,楚一柱在房里读着兵书,听到外头有人大老远就气沉丹田地大喊:“一柱!!!”就知道那个比自己只大两刻的姐姐来了。 他们原是龙凤胎,母亲在他们生他们的时候难产而亡,父亲思念母亲,便拿“一弦一柱思华年”给他们取了名字。 多少人因不知他姐姐的闺名,便笑他的名字土,殊不知,这是没读过几本诗书的楚大将军一生里仅有的情思。 或许因为这份情思,姐弟两个素日关系也极好。楚一弦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楚一柱便无语地放下书,站起身,给她沏茶。 楚一弦却不是来喝茶的,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姐求你个事啊。” 楚一柱拧着眉瞧她:“你说。” “你们军中最近是不是有几个仗势欺人的武将关在诏狱里?你若借着去跟他们问话的由头,能进诏狱,对不对?”楚一弦道。 楚一柱点点头:“能,怎么了?” 楚一弦便笑了,拍一拍他的肩头:“那反正去都去了,顺手帮忙打点一下狱卒,照应照应谢无。” 楚一柱神色立变:“照应谁?!”他吸着凉气,打量楚一弦两眼,“姐你是不是疯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