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找到了他想见的。 首先,那个人个头很高,其次,那头醒目的黑发,再次,安萨路既没见过,也没想过人类居然能长成这个模样。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对方的身板不算特别厚实,面容又过于年轻俊美,缺乏岁月的威严,但在出于某种心态的吹毛求疵后,安萨路的生死直觉同他轻声细语:此人危险。 极度危险。 那名外邦人的新领袖正在同人交谈,安萨路的注视落到他侧脸的时候,对方恍若未觉,连眼睫都不曾颤动,但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安萨路脖子后面的汗毛无声竖了起来。 他发现我了。 那些贵族说,如果我能把这家伙干掉,就给我一个爵位。 安萨路带着笑容挤过人群,那位新领袖偏头看了他一眼,结束了对话,安萨路来到他的面前。 “日安,阁下。”安萨路说,他抬起手来,袖口露出一截银光,“初次见面,我来这里,有一事要向您说明——” 他一抖手腕,手指弹动间,匕首、刀片、吹箭、毒针、迷石粉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在旁人的惊疑声中,年轻的新领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地面。 “——有人重金悬赏您的性命。”安萨路说。 他期待着对方的回应,他看到对面年轻的命运之子抬起一只手,往下压了压,转过头去。 一阵欢呼在前方爆发,连安萨路也不由自主地分心过去,他看到人们拥在渠边,层层叠叠地扒着壁墙引颈张望,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由远及近,白色水浪翻涌,奔腾而至,呼啸而过,清凉水汽扑面而来,青绿的水线贴着渠岸一点点升起,他看了这幅景象一会儿,然后他听到对面的人问: “然后呢?” 第373章 种地日常 “我想加入你们。” 他对那位年轻的领袖说。 然后对方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接下来…… 又是一个清晨来到。 安萨路睁着眼睛,定定看着还泛着青绿的棚顶,直到起床的钟声传入棚中,他才懒洋洋地和棚子里的其他人一块爬起来。他们打着呵欠,挠着肚皮,抓着耳朵,一个个走到屋外,对着檐下的一个木桶拉开裤绳,在淅淅沥沥的放水声中,安萨路想着今天的早餐。 天气还是很热,多人混居的草屋也远远不如旅舍的房间舒适,但也不算难以忍耐,就安萨路睡过的地方来说,这些草棚既通风,又没啥虫子,同住人大抵身体健康,每天洗澡换衣,连外面的尿桶都要日日倾倒洗刷,比起山洞、草窝、牲口棚、露天原野和树杈子之类,岂止是不差,在个人的一些琐事上,甚至能比肩老爷们的一些享受了。虽然洗澡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但水很清凉,又有专人来清洗和修补衣裳,回到草棚,打开水罐,就能见到清澈无比的净水——外邦人不仅去掉了水中的泥沙和微虫,还坚持将水煮沸之后才给人饮用,虽然总有人觉得外邦人什么事儿都麻烦,但干这些费力活的人既能拿到报酬,喝水的人又只劳拿起杯子伸出手,最重要的是,腹痛确实少了。 腹痛少了,人就能吃得更多。哎,说起外邦人有什么能让人死心塌地的地方,首先的、毫无疑问、无人能比的,就是他们的食物。 第一,他们慷慨,十分地慷慨。吃饱这种在其他地方已成奢望的事,在外邦人这儿简直天经地义,只要你干活,并且能接受外邦人对食物的做法——第二,若非自己便是受益者,任谁知道外邦人如何处理食物,都是要大叫败家子的;藜麦一定要去壳,磨得细细的,揉成面饼后还要放到它们自己胀起来,然后放进铁的炉子里烤得松松的,透透的,烤到离着八百步远都能闻到那股教人抓心挠肝的香味儿;蔬菜只要嫩尖儿,老根和黄叶都扔掉,连菜干都是煮得软绵绵,嚼不出渣滓的;汤里一定要放肉,一些时候是银鱼干和去骨的鱼块,一些时候是新鲜的、剁得细细、同样不带骨头的净肉;家禽家畜剔出的骨架用来煮汤,煮到汤水从无色变为淡白,就捞出来放进烤炉里用余烬烘干,然后倒进筐子捧出来给人磨牙吸髓。第三,外邦人的食物能治病。 许多人都声称是自己因为这些丰富又精细的食物病痛全消,耳聪目明,外邦人也不如何以此表功,只说许多病痛都是因为人吃得不够,吃得不好,但不论过去还是如今,便是人都明白这些道理,又有什么用呢?既不是每个村庄都有磨坊,村头的烤炉一个月能开两次便是老爷的恩典,吃肉在丰年都得看运气,当下灾荒时节,谁舍得吃这样细净的白面?哪怕是在本地人的世代忆里,也只有外邦人能把粮食从老爷们的地窖里挖出来,并且把它们毫不吝惜地喂进每个人嘴里。 自然也会有人忧心忡忡,依外邦人的大手大脚,这些存粮未必能支撑多久——何况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朝这座城市来呢。但已经很有一些人因为这些恩典而认为外邦人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