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神医说,把骨灰带回南疆葬在她师父坟旁是云笙的遗愿,不用立碑,不用垒坟,在她埋骨灰的地方种一棵桑树就好。 她盼着回家盼了好多年,早些年,她因为爱,因为恨,被困在了这里。 幡然悔悟时,一切已经迟了,她已背了一身的罪孽,被愧疚和悔恨囚在了这方寸之地。再后来,她老了,回到千里之遥的南疆,更成了奢望。 桑梓之地,父母之邦。 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她一身皮囊化作余烬,终于能回到生养她的那片土地。 大昭寺的僧人当夜为云笙做了法事。 两日后方神医收拾行囊,带上云笙的骨灰踏上了回南疆的行程。 此去山远路遥,方神医跟着一个跑商的商队共行。 十里坡外,一辆马车停在高坡处,这里视角正好,坡下的官道能尽收眼底。 天阴阴的,坡上杂草丛生,萧珏一身素净白衣站坡前,呼啸而过的山风扬起他的衣角,在苍茫的天地间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却更显寂寥。 白色的冥币被风吹得四下飘零。 不远处立着一辆青蓬马车和几十名身着黑衣的亲卫,恍若一堵黑墙。 风声喑哑得有些压抑。 枯枝上传来几声鸦啼,阑珊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萧珏心头。 阴沉沉的天越压越低,淅沥小雨落在萧珏衣襟上,那些冷宫里的谩骂声和殴打似乎也渐渐远了,模糊不清起来。 当年那个满心恐惧泪流不止只为求一丝垂怜的少年,而今心已冷若硬铁,哪怕痛裂碎骨也不会掉一滴泪,冷厉的凤眸下似乎已忘掉所有过往。 叶卿坐在青蓬马车内,听见细雨敲打车顶的声音。 她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雨势渐大,天地苍茫,枯草被雨水打得伏地不起。萧瑟寒风里,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渺茫起来。 “拿伞来。”叶卿吩咐了声。 墨竹将一柄油纸伞递到叶卿手中,叶卿撑开伞走下马车。 她今日亦是一身素白。 冷风撩起她的衣裙,凉意入骨了几分。 是了,不知不觉,已入秋了。 叶卿望着远处那个这一世仿佛谁也越不过的身影,一步一步朝他走去,不急不缓,步履坚定。 雨中泥泞的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 她从第一世懵懂无知被送进宫的那一刻,一直走到历经三世又与他并肩的这场风雨中。 细雨迷蒙,她看到少年时的他于案前埋头苦读,眉宇深皱恍若山川沟壑。她看到他银枪白马出征关外,眼中神采飞扬。她看到他皇袍加身受着百官朝拜,从此面上却不见半分笑颜。 她还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红绸,他一身喜服,用直接分明的手指掀开她的喜帕,那双淡漠又带着锋芒与冷厉的凤眸中似乎闪过惊艳。她看到红绸都化作了粘稠鲜血,她中箭倒在他怀中,她看到他眼底的惊愕和慌乱,她听见了悲切的哭声,那哭声和新婚时宾客的笑声混在一起,清晰又遥远。 “珏哥哥,若……若有来生,你喜欢……喜欢我,可好?” “好。” 三生两世,她们终归还是在彼此心口上留下了烙印。 错开时空,遗失记忆,宿命还是让她们又羁绊到了一起,哭过,痛过,笑过,爱过。尘封的记忆撕开伤疤,明知是痛明知鲜血淋漓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