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偏偏张老太太厉声斥责道:“哭什么哭!眼睛哭肿了,还怎么出去?你不要脸面,我这个老婆子还要呢!” 昏不能昏,竟连哭都不能哭…… 她简直快要被祖母和二伯一家给为难死在这里了! 张眉妍死命忍住眼泪,心里越发羞愤憋屈得不成样子。 张老太太强行吃了半盏茶顺气儿,以保出去的时候脸色不会太难看。 婆子将门推开,张峦和张秋池走在前面,宋氏在后面扶着张老太太。 张老太太多看了宋氏一眼。 这个儿媳,在她眼中是绝对的不懂事,不懂操持家事,相夫教子不去钻研,人情世故不知维系,但唯有一样是她的心头好,成日放在心里时时研习,那便是——女人钻牛角尖的一百种方法。 可眼下,宋氏亲眼见着了方才的情形,显是气极了的,这会子要出去却还没忘要上前扶她这个婆婆,做面子给外人看。 单此一条来看,倒还算不上是无可救药的。 赵姑姑抱着张眉寿走在宋氏身后,阿荔紧步跟着。 张眉妍则带着丫鬟走在最后头,垂首慢走,尽量做出平静的模样来。 可即便如此,也难逃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潘家娘子的眼睛。 因是有心,早存下了探究之意,故而潘家娘子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张家二爷看似神色肃然,可负在背后的手紧紧攥着拳,骨节都泛着白。 那公子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张老太太乍一看,倒瞧不出什么。 可那位长得粉雕玉琢的三姑娘,进去的时候是被抱着的,出来的时候也是被抱着的……莫不是有疾在身? 然瞧着那小脸儿那菱唇气色都漂亮地很,仿若桃花枝上最嫩的那朵,是以潘家娘子一时倒摸不透是怎么一回事。 而一行人中,最异样的还当是张眉妍了。 在潘家娘子眼中,张家一群人是先来的,而后张眉妍却是独自一人带着丫鬟过来,且神色顾虑—— 再后来,邓家公子也来了。 潘家娘子熟悉京城大小事,对邓誉和张眉寿的亲事也有耳闻。 所以,她只认为邓誉是因张眉寿而来,故而对邓誉最开始表现出的瞻前顾后才会感到十分不解。 潘家娘子刚想到方才邓誉匆匆离去时的模样,正琢磨着呢,转眼一瞧却又发现了一处异常——那显然掩饰情绪的功力还不到家,紧张之情溢于言表的二姑娘,竟没发现自己右侧的裙摆上黏着个糖人儿! 那起初被潘家娘子认定是邓誉特地买来讨张眉寿欢心的嫦娥抱兔的糖人儿,原是方才在雅间内,张眉妍装昏之时,她的丫鬟情急之下去扶人,手里头化了小半的糖人儿便黏在了张眉妍的裙摆上。 当时那种情形,自然谁都没有注意。 潘家娘子激动而理所当然地生出了一些胆大的猜测…… 张眉寿似乎感觉得到自柜台后传来的、那道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炽热目光一直在紧紧跟随着他们。 她将张眉妍和邓誉的见面地点选在沽春楼,自然不会是没有理由的凑巧。 “张二伯。” 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张眉寿的耳中。 酒楼门外,张峦对朝着他打招呼行礼的王守仁点了点头,语气还算缓和地随口问了句:“可是来吃饭?” 王守仁道了声“是”,心思在别处的张峦就道:“那进去吧。” 说罢,脚下没再停留。 王守仁身为小辈,没真的急着进去,而是侧身让到一侧,让张家人先行。 “蓁蓁。” 赵姑姑抱着张眉寿经过他身侧,他悄悄地打招呼。 赵姑姑知道小时雍坊里的孩子间交好,就笑着慢下脚步,让二人说两句话。 也是这时,赵姑姑的注意力被王守仁身旁的另一名小公子吸引了去。 那小公子玉冠半束,稚嫩的眉眼分明温润,周身却透着清贵气,看起来与王守仁年岁相当,但显然要沉敛许多。 其身后跟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脊背挺得笔直,面色一丝不苟,一双眼睛似乎带着无声的戒备。 赵姑姑觉得这小公子眼生地很,断定不是小时雍坊里的人家,而王守仁自幼性格有些异于常人,向来也不喜欢与寻常孩童做玩伴…… 赵姑姑对面前小公子的身份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好奇,并未多想什么。 而一句“伯安哥”刚喊出口的张眉寿,却是怔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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