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势跌跌撞撞,是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康健的人,不是一只手就是一只脚,要么就别的地方有残疾。 他们狂奔着,用拐杖的人也带出一阵风。袁训也跟他们一样,下马大步流星。很快就要会合,离开三步之遥,“扑通”,一干子人跪下来,口称:“袁大将军?将军,是您吗?”泪水,应该是无声的,但从他们的面上流下,总能让人耳朵里产生唰唰之声。 袁训一个一个扶起来,扶起一个,就重重拥抱一下,大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再道:“是我,怎么,我老的认不出来了吗?” 面对这一幕,梁山老王默然了。他粗糙一眼望去本就如没磨砺石头的肌肤,似披上一层霜白色。带累他的花白胡须直撅撅的,打上浆子似的在风中也固执般的一动不动。 镇南老王了解他的心情,见到亲家又伤心上来——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伤心,是看一回老兵他伤一回心——走过来相劝:“我说,你又嫉妒上了,你不服这坏蛋照顾的周全,你不痛快是不是?” “唉,”梁山老王没有让逗笑,叹上一声,低语中满是隐痛,道:“这个个都是我的兵,看着他们解甲归田的日子不好过,拖着半个身子,我能痛快吗?” 镇南老王道:“那你多照管就是,在这里伤心是纸上谈兵,我更要拿你讽刺才是。” “我也想啊,打仗的时候顾不上。不打仗的时候,我在边城,他们各回各家,要照顾,就要跟兵部扯皮才行。当年那尚书老牛,提起来我恨不能咬他一口肉。”梁山老王怒发冲冠,平白对着眼前空气生出暴脾气:“我一再的发公文给他,他一再的推推搡搡,后来我直接在公文上写,有朝一日回京去,老夫我把你打……” 下面的事情镇南老王知道,亲家回京以前,老牛尚书让他吓得提前告老还乡,梁山老王还不依不饶,老牛尚书想出赔罪的招数,把梁山王府的家将荀川举荐成兵部侍郎。那个时候还不明朗袁训任兵部尚书,但兵部好歹有个自己放心的人,梁山老王才把原兵部尚书放过去。 镇南老王微微一笑:“行了亲家,人家也让你吓跑了,今天你又在这里,你上前去多加抚慰,也能让你宽心不是。” 梁山老王铜铃似的眼睛又瞪上袁训,慢吞吞地道:“但你说对了,我还是嫉妒他的。” “哈,”镇南老王笑出来一声,把他肩膀狠狠一拍:“我太知道你。” “我眼红他当上尚书大权在握,近几年对老兵的抚恤银子好很多。我嫉妒他利用手中权力,给回家的老兵许多便利。” 镇南老王含笑:“这不是利用手中权力,这就是他的权力。” “气死老夫了!本来老夫早早交兵权给大倌儿,就是我在京里照应,大倌儿在边城主持。这摊子事情本来是我要做的,结果让这坏蛋侯爷抢了去。风采全成他的了,让我父子们如何做人,显得我父子们不好…。”梁山老王嘟囔个不停,刚才直挺挺的花白胡须也垂下来,把沮丧带的十足。 镇南老王有时候跟亲家是互相的损,见这是个好机会,摩拳擦掌准备笑话他。 “兄弟们,老王爷也来了,他亲自来看你们。”袁训的一句话,把镇南老王的一肚皮“不是好话”拂开。 镇南老王且收回去,看着跌跌撞撞的身影又到梁山老王面前。那热泪又一回横流,梁山老王也哭了。 “王爷!我们在的时候,您还是王爷!怎么把兵权让小王爷给下了!”这半开玩笑的话语,也充满曾共同作战过的深情,听得镇南老王也心尖子颤一颤,想到他曾带过的兵马,眼眶不由得也湿润。 还好他带出的兵马,大多分到各省为官,像袁训跟亲家老王这一路上,看一处是一处残废的不多。 边城的仗总是激烈的。 镇南老王深深理解袁训二人的感情,于是,梁山老王恢复激动,跟老兵们也一一来个拥抱,镇南老王看在眼里,他默然了。 像是这种久别重逢的场面,总有人要沉默的陪同着。同时默然不语,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