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不愿相信儿子真的死了,如果单有一具烧焦的尸体,一柄长子的佩剑,郭伯言一定不会承认那具尸体是儿子,可有人亲眼看到他的儿子被辽兵砍伤,亲眼看到他的儿子跌入火海,所以郭骁才认了,才接受了儿子战死的事实,才如被割走了一块心头肉,疼得他夜半离开妻子,一个人在黑暗中失声痛哭。 郭伯言从来没有怀疑过儿子的死讯,但现在,女儿被人劫走了,郭伯言突然就记起了曾经的一幕。那年儿子胸口中箭危在旦夕,他用安安当诱饵,刺激儿子坚持下来,回到京城,他却对儿子提出条件,要么让儿子彻底忘了安安,要么,儿子假死毁容,再…… 恍如黑压压乌云中的一道刺眼闪电,郭伯言死死地盯着地面,死死地压制着体内的狂喜与绝望,唯恐被寿王察觉。眼中好像有什么要流出来,因为他心爱的长子可能还活着,郭伯言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意,但他同样绝望,为长子的疯狂,为无辜受牵累的女儿外孙女,为一旦事情暴露郭家可能承受的寿王报复。 想到京城的至亲,没用多久,郭伯言眼底的狂喜就变成了苦涩与坚定。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女儿是被契丹人劫走了,而非他的平章死而复活,他宁可平章战死在沙场,是他引以为傲的英勇儿子,也不要平章变成一个为了女人而放弃全族的混账! 千头万绪,郭伯言顺利的掩饰了他的不安,暂且回去安排了。 赵恒无心战事,一个人待在书房,一会儿看她写来的每封家书,一会儿看大周北疆舆图,猜测契丹人可能选择的路线,短短半日,福公公就奉命派遣了十几波暗卫出去追捕。又派走了一个,福公公折回书房,就见王爷双肘撑着桌子,双手抚额,面容被手臂遮掩,只有十指深深地掐着额头。 福公公愣在了那里。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爷,他熟悉的寿王爷,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高兴不高兴都没什么表情,便是与辽国交战吃了败仗,王爷也不曾露出一丝颓态,像个超然世外的神仙,可此时此刻,那个神仙突然变成了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也会烦躁也会无助,也会……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赵恒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分外可怖,仿佛福公公就是抢了他妻女的那人。 福公公寒彻心扉,几乎本能地低下头,一边倒退一边道:“小的去看看。” 赵恒闭上眼睛,然而伪装出的平静转眼被打破,听到刘喜声音的那一瞬,赵恒猛地起身,疾步走向外室,衣摆生风。 “王爷,小的没用,王妃被人劫走了!”看到王爷,刘喜扑通跪了下去,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昨日吞下蒙汗药,刘喜什么都不知道了,终于醒来,发现他人在一个小县城的客栈,床上躺着安然无恙的小郡主,唯有王妃不见踪影。事情蹊跷,刘喜先送郡主回王府,然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亲自回禀王爷,快马加鞭不要命地跑,现在趴在地上,刘喜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什么意思?郡主找回来了?”福公公焦急地替主子问道,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刘喜点头,望着面前的王爷道:“郡主毫发未损,只是思念王妃,啼哭不止。” “自歹人出现,一言一行,如实交代。”女儿回来了,赵恒的愤怒与惧怕丝毫未减,蹲下去,盯着刘喜道。 刘喜本也不打算隐瞒,略微平复片刻,他跪直身体,从王妃带郡主、公子去花园散心开始讲起,事无巨细,凡是他能记起来的,都一字不落地说给主子听,包括马车离开王府,他听到的车内谈话。 “契丹人不答应王妃换郡主的请求,王妃不忍郡主一人落入对方手中,主动要求与郡主同行。” 赵恒牙关紧扣。他疼女儿,她对女儿的在意只会比他更多,那种情况,她身临其境,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带走? “对方默许。王妃说她与郡主此行生死难料,托小的转告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