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院墙上不知何时停驻了一只猎鹰,浑身的羽毛漆黑的宛如墨滴,只有一双眼睛活灵活现,寒刃一般,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陆追进门的一瞬便被看见了,猎鹰扑棱着翅膀便要飞上来,陆追打了个唿哨,猎鹰兜了一圈,又讪讪的停回院墙上,有些委屈。 “她累了,让她休息,轻些。”陆追心情好,对着猎鹰都说起了话。 猎鹰歪了下头,似懂非懂。 陆追将阮澜抱入房中,安置好,又替她掖好被子。 “阿追……”阮澜含糊呢喃。 “嗯,我在。” 陆追坐在她的床头,替她将鬓发往一侧轻轻抹过,指尖虚空临摹着她的五官,想要将她再深刻些再深刻些的烙进心里。 一遍不够,两遍不够,要刻到鲜血淋漓,即便是疤痕在心头长出,也是她。 夜深了又深,直到晚起的阳光慢慢照到大地,陆追这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间,猎鹰仍在远处,他招了下手,那猎鹰乖巧的扑棱到他的肩头。 是一封隔山隔水的急信:“瓦哲部偷袭,闵丘率兵抵御中箭,如今昏迷不醒,游朝秋行山驻军阵脚大乱。速归。” 信上的内容虽急,但语气十分平淡,不显半分焦躁,似是早已经知道了会有如此一出。 陆追拿出纸笔快速写道:“按步进行。” 但当他要将信放入细竹筒中时,他犹豫了。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这些年排布的结果,他需要拜托闵丘的制衡,他需要往更高的地方走去,为此,他几乎赌上了一切。 他也知道自己这些年虽看着平稳,背地里却树敌无数,如今只是碍于多方制衡才能得一时安稳。 他像是走在摇摆不定的吊桥上,随时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这条路,向来不平坦。错失这次,兴许便会万劫不复。他可以冒险,但却不能让阮澜跟着冒险。如今两人已经无法分割,他走的路便要为她多想一想。 陆追回头看了阮澜的房间一眼,将纸条攥入手心,转身去了小厨房。 阮澜再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酥软,床边小桌放着温在水中的糖炖蛋。她挪着尝了一口,甜丝丝的,鸡蛋也没有腥气。 想到昨晚的事情,她的脸霎的又红了。 阮澜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道:“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 她吃完东西,听着外面仍是毫无声音,便下地推开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整理的干干净净的石桌,好似昨日未曾有人归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美梦。 她又去了陆追的房间,床褥整齐,连叠被子的方式都是自己的,他并未睡下…… 阮澜摸了下自己的头,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是不是害病发了梦,梦可比自己直接多了。 她觉得身子倦,又钻回了床上,阿追或许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到了申时,阮澜才有堪堪醒来,她从厨房热了粥,端着去了阮钧的房间,想要告诉他自己决定嫁给阿追了,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臭小子!竟然敢打我闺女的主意?!引狼入室啊! 阮澜想着,便不由地笑了起来。 “砰——”食盘落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大大小小的卷着热粥,溅在她的衣襟上。 阮钧没了。 纵不是亲生父亲,但这些年他也给了她缺失的父爱。到了生死大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到。 刘珠和刘初三闻讯赶来帮忙,阮娄蓄势待发,就等着过了头七便要将阮家老宅占下。 阮澜在前面收拾灵堂,刘珠帮她收拾床铺,猛然发现在她的枕下有封信——是陆郎君写的。 待陆追快马加鞭返回秋行山,率兵击退瓦哲部,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皇上下谕,为弥补前线马匹的消耗,将中原数十万百姓迁往关西,即日启程。而刘家村便在其中。 陆追不顾伤势,在那么多迁徙的百姓里疯了似的寻找她。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要怎么办?她会不会被人欺负?她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信?她…… 找不到她。 数十万人啊…… 只是短短一个月。 他为了能快些将她安置好,为了能快些再见到她,率兵孤军深入,险些连命都没了,只凭着一腔对她的热血支撑归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旨意?为什么自己还是这般渺小? 假如,假如当日能多留一刻,假如自己一直只呆在她的身旁,假如…… 心里有一个洞,无法弥补,比死了还难受。 漫漫黑夜,无边无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话我就什么都不说了!躺倒准备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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