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越来越沉重,她趴在浸染了湛阳鲜血的土地上,终是忍不住低泣出声。 “别难过了。”这时却有人轻轻在她耳边说道。 是个柔和的女声,吐字轻得像是此刻的晚风,略哑的嗓音如同羽毛掠过,仿佛是害怕惊扰到她。 阿箬在恍惚间以为是凌夫人在安慰她。凌夫人是湛阳的母亲,可阿箬也在心底悄悄的拿她当做自己的母亲。那是个高贵的女子,她让人仰视不仅仅是因她的身份地位,更是因为她的品行。凌夫人救了阿箬,她曾郑重的将她的女儿交托给阿箬,可是阿箬终究没能保护好湛阳。 她终究是对不住夫人。阿箬蜷缩成一团,在心里默默的想道。 可是猛然间她清醒了过来,凌夫人已经死了。 阿箬一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警惕的向四周张望。 四方空空荡荡,只有死去魔物的尸体以及混战中被斩断的树木、破碎的岩石与土块,没有活物,甚至就连飞鸟虫蚁都没有。 难道是幻觉吗?阿箬有些失望,方才她心底涌出了一丝期盼,她想要见到夫人,哪怕是被血丝控制住的傀儡也好。 可是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又似乎就近在咫尺。那声音轻柔的呼唤了一个名字,阿箬一阵眩晕,没能听得真切。 这时她猛然发现前方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上,竟然坐着一个少女——也不知她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还是突然间出现的。 阿箬与她不过相隔十步左右的距离,她可以清楚的看见少女的容貌与神情。 妖,这一定是妖。虽然阿箬只是肉眼凡胎,可是直觉告诉她,这个看起来与人类无二的少女,必然是非人的生灵。 那少女有着极美的容颜,一双眸子既纯澈又幽深,唇角的笑似是天真又仿佛妩媚至极。她的青丝在脑后结成了一个低垂的髻,长发穿过丝绦之后又如瀑布倾泻,直垂至脚踝,被夜风扬起如同深青色的霞帔。穿在她身上的是一件式样古怪的衣裳,古怪到阿箬只在古时的壁画中瞧见,衣料不知是纱还是绢,隐约透着肌肤的玉色。 这是个绝代佳人,见到她的第一眼阿箬便想起了很多的志怪传说,传说中总有个落单失意的旅人,他在荒郊野岭偶遇此等艳色,那美人必定含情脉脉,温温柔柔的携起旅人之手,抚慰他心中落寞。 而当夜间云雾散去,道旁往往只余下那旅人的尸体一具。佳人如夜露消失于晨曦之中再难寻觅,只等下一个幸运又或者不幸的路人。 志怪故事中管这样的美人叫“妖”。 此时此刻,那美人朝着阿箬伸手,眼中有万般柔情,似桃花春水,“来,到我身边来。” 这是最诱惑人心的邀请。 ** 鬼蛛娘是魔尊之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最像人类的一位。 世人想象妖魔鬼怪,总要将他们想成狰狞凶恶的模样,就好像他们魔都是一群野兽,一言不合便张嘴吃人。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很多魔都像人,云伽尤其像人,不仔细看的话她就只是个十一二岁的人类少女,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双鬟,穿着艳丽的裙子,脚蹬一双小小的绣鞋。 不过确切来说,云伽不是像人,而是像死人,她的眉目中缺少了豆蔻少女的鲜活,只有阴沉沉的死气,本该丰润的面颊干瘪凹陷,本该红润的脸色灰白泛青。 云伽像死人是因为她常与亡灵打交道,她本就诞生于死亡之中,是千万年前世间所有生灵对死亡的恐惧,催生了鬼蛛娘云伽。 神魔之战结束之后云伽没有死去,因为只要这世上还有恐惧死亡的人,云伽就会一直存在。沉睡了数千年,她终于醒了,此刻正等待着她最怨恨的故人。 第37章 折断它的翅膀 在王陵最大的享殿前, 鬼蛛娘用白骨堆积成了小小的山峦,她盘膝坐在山巅,底下是伏拜于她的眷属。他们告诉她, 聆璇来了。 “很好。”女童模样的鬼蛛娘满意的点头,“我一直等待着与他重逢的这一天,都等了七千年了。” 稚嫩的孩童面容上绽放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尊贵的客人要好好招待, 你们——”她看向自己的眷属, “去为我好好的‘迎接’他。” 然而话未说完,身下的白骨忽然在刹那间粉碎,她自高处跌落, 伏跪在地的魔物们亦在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倒在了地上再难起来,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拍下,压断了他们的脊柱。 鬼蛛娘在坠落的过程中稳住了身形,她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聆璇, 他是只身前来的,身边不见任何的帮手, 甚至手里连一件武器都没有, 只轻盈的悬浮在距地面九丈的半空,与鬼蛛娘视线平齐。 “好久不见。”他懒洋洋的抬眼朝她投去一瞥, 就好似他们只是在街头不期而遇的老熟人,打完招呼便该各自回家。 “聆、璇、上、人。”鬼蛛娘缓缓念出他的尊号, 说出每一个字时都咬牙切齿。 “嗯,我还叫这名,没改呢。一睡七千年,醒后都没有多少人认得我了。”聆璇怅然的抱怨, 仿佛是真的将鬼蛛娘当成了一个可以一块聊天的故人,“这世界变化的真快,凡人有个词叫做沧海桑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凡人没有能耐移山填海,可是我一觉睡了七千年,再醒来时,所见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