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自然不会管,所以哪怕东西又被抢走了,沈承宣跑去跟谭氏哭诉,也无法向对待府里的孩子那样将东西抢回来。 他就跑去跟祖母刘老夫人哭诉——小时候,他似乎有过一段跟祖母刘老夫人极亲近的时光,只不过越长大越觉得与大字不识几个的祖母无话可说,祖母又常年闭门不出地礼佛,才越来越疏远了。 但沈承宣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刘老夫人抱着小小的他,面容与京中同龄贵妇们比起来老态许多,除去身上的锦衣绸缎,就像一个真正的农家老太太。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啊,你莫强求。” 刘老夫人摸着他的头,满脸慈祥地说着。 那时候,他不懂这句话,后来懂了,却对此嗤之以鼻。 他不信命,他只信自己。 想要什么就去争,去抢,哪怕用上手段,抢到手里就是自己的了。 可是,现在,他似乎忽然明白了祖母的意思。 有些东西可以争抢来,有些东西,哪怕抢到了,却终究还是会失去。 他有些迷茫,更多的却是委屈,还有即将失去的恐惧。 “你走吧,七月也带走……”他听见自己这样说着,然后看到父亲母亲惊讶不解的表情,以及宜生微微皱眉的样子。 宜生却警惕地看着他,怀疑他要耍什么花招。 “你走,七月也可以带走。”他又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但是,只要你想回来,伯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宣儿!”谭氏不悦地叫道。 什么伯府大门随时为她敞开?她渠宜生今天要出去了,以后求着也别想再回来! 沈承宣却没有看谭氏,他只看着宜生,依旧面无表情,眼里却隐约有丝祈求。 毕竟相处多年,刹那间,宜生忽然看懂了他的眼神。 他在示好,在用最后的示好来挽留她。 可是,那又怎样呢? 宜生缓慢却清晰地摇了摇头。 那眼里的祈求便如同春日水面的薄冰一样片片碎裂开来。 “那么,写和离书吧。”宜生道。 …… 和离不是夫妻两人关起门就可以解决的事,需有双方诸亲见证,由丈夫写下和离手书,再上报官府,方算解除夫妻关系。 “总得去渠府一趟,把亲家请来。”谭氏眯着眼道。 宜生:“不必了,待我回去与父亲秉明即可。” 谭氏眉头狠皱,却没再说话。沈问知轻叹一口气。 把柄被人捏住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红绡很快拿了笔墨来,沈承宣红着眼,朝宜生看了又看,依旧得不到半点回应后,终于死了心,一笔一笔地写下和离手书。 解释怨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沈问秋挟着满身风霜归来时,沈承宣正写下最后一行:丙申年九月廿四,沈承宣谨立。 “等等!”沈问秋高声喊。 …… “为什么?”沈问秋问,话声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 自然是疲倦的,一路未停奔波百里,下马便急急赶来,阻了沈承宣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顾不得避嫌,要求与宜生单独说话,只为说这一句:为什么? 面对沈问秋,方才仿佛石头一样油盐不进的宜生,瞬间变得拘谨起来,甚至还有丝忐忑和内疚。 她可以对伯府的每一个人冷面相向,甚至撕破脸皮,从此陌路,但只除了沈问秋。 这个丈夫的小叔,是这府里唯一让她感受过温暖和关怀的人,她可以对谭氏沈问知等人不假辞色,可以用把柄拿捏威胁他们,但对绝不会这样对沈问秋。对沈问秋,她心里是感激的,所以自然不想让他失望伤心。 沈问秋性子不算热乎,平日对她也淡淡的,起初她还觉得这个三叔性格冷清不好接近,但相处益久,便发现他是面冷心热。 宜生还记得,那是刚成亲不久,她才失了第一个孩子,谭氏却趁机给沈承宣塞了两个妾,她那时才十六七岁,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顾着身份和素日的教养不吵不闹,但心里却实在难受,于是她支开丫鬟,跑到无人的柳园偷偷地哭。 谁知道,沈问秋竟然恰好路过。 他没有立刻现身打扰,而是待她哭累了,情绪渐渐平息时才现身。 得知原因后,他没有指责她不够大度贤惠,反而和蔼地开解劝导,像一个真正的长辈。 忍一忍,无论如何,你总是正室,况且,承宣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你。他这样道。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