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里的弟子有不少年纪小的,很多人入门时也只有五六岁,还没有我半个人高。他平日里看上去十分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些弟子也不敢靠近他,但是当弟子们做错了事情时,他又什么也不计较,宗门上下,唯独他最宠爱那些年幼弟子。” 曾经某个脾气暴躁的十方剑看不过去,醋意大发,还趁着夜黑风高去烧了弟子们居住的峰头,差点被丢进炉中重新打磨一翻,最后虽然没有成功,却也在后山关了很久的小黑屋。 白泽猜测,宗方口中的“他”大概指的就是他的主人吧。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修行者的样子,但是也听说了不少,那人少年天才,早早就扬名四方,当时妖兽和修行者水火不容,孟长霄名字一出,便有无数妖兽被吓得瑟瑟发抖,那个时候的孟长霄是世人皆知的存在,妖兽们害怕他,修行者们敬畏他。他天资出众,所有人都觉得他有望修得长生之道。 可以了,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最后却早早殒落,到现在几乎没有人记得他了。 “你也是一样。”白泽说:“今天他们将院子祸害成那样,也没见得你骂过他们一句,只找人把这重新修整成原来的样子,你不生气,他们就觉得什么事也没有,说不定下一次还会做出什么来。” “幼崽天天吵闹,不必拘着,就由他们去。”宗方说。 白泽还想说点什么,可仔细一想,下午自己也没有出口责备过那几个闹腾地幼崽,也是和宗方存了一样的心思。 阿诺还好,可林禺和阿宝的生长速度却是十分的快,别的幼崽要花上几百年才能渡过的幼年期,他们连几十岁年都没有,生长速度和普通人比没什么不同,说不定等到他们十八岁的时候,也和成年的人类差不多大了。 他以前还试图寻找过造成两个幼崽生长速度过快的原因,只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出于心疼,他就尽情纵容着这两个人,平时骂厉铮时毫不心软,对这两个幼崽却是一句重话也不忍心说。 林禺和阿宝已经比其它幼崽少了数百年的幼年期,要是再不能顺着他们的心做事,岂不是太可怜了一些? 白泽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而和他闲聊了起来。 “原先很少听你提起过孟长霄的事情,但我也是听过一些,听说他是个十分厉害的修行者,只不过他在世时我还没有出生,可惜从没有见过他一面。” “他就是普通的样子。”宗方说着,蘸了一点茶水,在是桌上画了起来。 孟长霄和所有修真者一样,长发在头顶扎了个包,时常穿着一身门派里的广袖长袍的制服,因为十方剑变成了人形,喜欢自己行走,他也就没有和其它修行者一样背着长剑,只不过身上随时都带着一个空剑鞘,等十方剑腻了变成人形,就可以随时变成剑的模样钻回到里面去。 宗方将将画出了个轮廓,就和长仙门其它普通弟子的外表没有什么区别,到了画脸的时候,动作一下子顿住,指尖上未干的茶水凝成水珠落了下去,啪嗒滴在了画中人的脸上。 茶水粗略在石桌上描过的痕迹很快就干了,然后什么也没剩下,连轮廓也没有了。 宗方怅然道:“我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他本应该记住的才对。 十方剑从被炼成之后,就一直跟在孟长霄的身边,不曾离开过,随他上天入地,剑下不知道有多少妖兽的亡魂,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伙伴,也是最默契的队友,当初随孟长霄征战的日日夜夜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半分也没有忘记。 他应该不会忘记的才对。 宗方的时候停滞在半空,指尖蘸上的茶水已经干了,指腹干燥,什么也没有,他越发茫然。 他还以为自己会永远记得,可事实上,已经连孟长霄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啊,久得连当初性格乖张的十方剑都变得稳重,他经常被孟长霄训斥,现在却反过来包容其他幼崽,曾经他作为一把新生长剑横冲直撞,而如今,放眼望去,即使是最长寿的妖兽也没有他的年龄大。 所有人类和妖兽的寿数都是有限,只有他是冰冷兵器,孑然一身,除非折在战场,或者被人投入熔炉,抹去神智,重新炼化成一块普通矿石,除此之外,他就只能冷眼看着世事。 终有一天,白泽会离他而去,和孟长霄一样,紧接着是厉铮和计殷,还会有林禺和阿宝,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没有人再记得他们,最后连他都会忘记这些家人的模样。 他可能会再去领养新的幼崽,也可能会变成一把废铁。 宗方猛地收紧了手,又如同掩饰一般,急急忙忙收了回来,用宽大的袖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