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墨鲤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嗯?” 墨鲤狐疑地望着那边,沉吟不语。 孟戚什么都没闻见,或者说闻见了也分辨不出端倪,巡城衙门也不是什么清静干净的地方,夏天一不小心什么沟沟巷巷太平缸里难免都有一点腐败的气味。 “怎么?”孟戚跟着打量那边想充当黄雀的蒙面人。 墨鲤沉吟着说:“好似是一股药味,夏日常用的香袋,没准就是昨日我们路过的那家药铺。” 什么路过,是在屋顶吃肉喝粥的时候俯瞰过。 孟戚摸摸鼻子,尴尬地说:“夏日用的香袋,无非是驱虫祛暑用的,这些江湖人好像没那么讲究。” 倒不是江湖人天生邋遢,而是有这个闲钱,不如多打一壶酒,多吃一盘肉。 需知药铺的这些香袋价钱并不低,彼时就连一个空的素面绸缎荷包还能卖上二十文钱,贫家妇人多以此针线活来贴补家用,讲究的还要绣上花鸟,再加某些香料不算便宜,这样算下来一个香包少说也要半钱到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拿去酒肆,已经可以痛痛快快叫上一桌酒肉,喝个酩酊大醉了。 江湖中不乏有人身家阔绰,比如金凤公子或是大宗派的嫡传弟子,但大部分人还是捉襟见肘,有一顿没一顿的。 “气味很淡,看来他换上夜行衣之前将香袋取下了,只是香袋随身佩戴得久了,难免还有一些气味残留……” 墨鲤径自说着,随后眉峰叠起。 因为他又闻到一股桂花香,这才八月,压根不是金桂盛放的季节,巡城衙门里也没有栽种这种树。 “……是个女子。”墨鲤肯定地说。 八成梳头用的是桂花头油,葛大娘也喜欢这个,可惜平州竹山县地小人寡,没有上好的桂花头油,为此还专门托人去了麻县买。葛大娘得了后也不舍得随便用,半年后翻出来一看,盒子里的油膏干涸,生生没了小半盒,可把葛大娘心疼坏了。 孟戚看着墨鲤,忽然冒出一句:“大夫见过的女子,大约很多罢。” 不止药铺出售的香包,连香粉、胭脂、头油想必在看诊时也略懂一二。 墨鲤哭笑不得,灵机一动,学着孟戚的口吻道:“孟兄昔年见过的美貌又有才情女子,怕是远胜于我。” 楚朝鼎盛之时,太京的教坊、青楼、梨园乃至胡姬酒肆里的女子,天南地北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更别说出入宫苑难免见到舞乐伎人,能在宫廷内奏乐献舞的,还能长得不好看吗?怕是人人都有一手绝活,什么鼓上舞飞天乐霓裳曲,善弹唱能谱曲会。 再加上各家重臣的女儿孙女,因都算得上“孟国师”的后辈,兼之楚朝风气开放,女子结伴游乐、宴饮、打马球都是寻常事,少不得里面就有一位两位才情不逊父辈的美人。 于是墨鲤跟孟戚你看我,我看你,一齐忍不住笑了。 龙脉对人的相貌妍丑根本没感觉,那些长得特别丑或者特别好看的人,确实会让他们眼睛一亮,因为有别于旁人,比较好记啊! “改日我送大夫一幅山水图。”孟戚一挥手,气魄十足。 墨鲤暗暗想,他赌那画上是太京上云山,不然就让他跟一只狸奴同睡一张床榻! “孟兄客气了,其实薛令君也收藏了几幅名画,其中便有《苍山负雪图》,据说是云州的雪峰群山,白雪皑皑,常年不化……” 孟戚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黑了下来。 他怎会不知道,那连绵的山脉因冰雪常驻远看宛如一条白龙腾飞欲起,当地的土人称之为“云间天山”、端得是气势磅礴,又秀美惊艳。一卷纸三尺画又能描绘出这景色的一分?这山水画就似进献给皇帝的美人图,能画出一分风貌的都算名家了,若是看了图心里喜欢,见到真的更了不得。 虽然云州雪山没有龙脉,但确实好看啊! 上云山龙脉自负天下名山没有能胜过自己的,可这跟人一样,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法。 万一呢,万一墨鲤被那座山迷住了呢? 孟戚黑着脸不说话。 墨鲤哭笑不得地再次把孟戚往下按了按,顺带自己也缩到孟戚怀里,彻底隐藏身形。 ——他们方才的动静有点大,对面的蒙面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望过来了。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