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个懒腰,打个呵欠。如此,本就半倚的坐姿愈发肆意懒散起来。 “阿父,你又累了?”无忧忙道。 “诶~今日晴好,暖风熏陶,难免沉浸在这时光中不愿醒来~”曹统拖着尾音,将麈尾一拨,朝向桓崇的方向,笑道,“子昂,你说是吗?” ... ... 桓崇满身上下皆是不自在! 他终于明白,那机灵又古怪的小娃究竟像谁了! 甫一上车,对面父子二人的视线便若有若无地汇聚在他的身上。与同辈的小娃相比,无忧的眼力自不必提;而那曹文盈更非凡人,他虽是举止懒散,不讲礼法,可望来的一泓目光澄亮,宛如一面明镜,似乎连他心中最幽暗的角落也能照亮。 难怪当今士人,会对曹文盈的臧否如此推崇,甚至将其评论誉为“江左月旦评”。 怕是鬼怪被他的眼睛多照两下,也会现出原形来。 遑论人心肚肠! 桓崇正襟危坐,他捏了捏身上白袍的衣角,再借着避光之故,悄悄将脸别去了车中的阴处,含含混混地道出一句,“曹公说得是。” 却听曹统开口笑道,“子昂,方才来不及细问...不知这些年间,你住在何处?又是谁在照拂着你?” 桓崇抬首道,“父亲殁后,我便随家师同住荆州。目下居于武昌。” “武昌啊...那里现今是陶士行的地界。”曹统手中的麈尾微动,带起了一缕微风,“不知,尊师又是哪一位?” 桓崇稍稍迟疑了一下,依旧如实道,“家师,正是陶公陶士行。” 陶士行便是现任八州都督,受封长沙郡公的陶侃。他曾在苏峻之乱中担任平叛的盟主,立下战功赫赫,其人又精于吏政,擅理政务,文治武功,声名可谓威震四海。 麈尾略停,曹统似是一愣。他收敛了坐姿,认真相看了对面的少年半晌,随即大笑出声。 “阿父?”一旁的无忧迷惑地望着父亲道。 桓崇登时面露不虞,未等曹统笑毕,他便生硬地插话,“曹公,恕崇驽钝,不知家师一事有何好笑?!” 曹统不以为忤,面上笑意反而更盛,“知道子昂师从何人,吾便了解子昂行止为何这般了。” “陶士行勤整雍容,忠顺有机变,而今所成大器,亦不乏多年光阴历练之故。”说着,他摆了摆麈尾,坦然道,“若论匡主宁民...吾,不及他远矣。” 桓崇的脸色,此时才稍有好转,却听曹统接续道, “然,若论风仪才学,那陶士行却是大大地输给统了。” ... ... 无忧有些为难。 自家阿父一向擅打言辞机锋,狂放之时也不乏出口不羁,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可像今日这般,在学生的面前大肆褒贬其师,无论如何,都是太过了些。 她忙小声提醒道,“阿父!!” 桓崇埋在袖子下的手握成拳,他冷笑一声,扭头正视过来,“如曹公所言,夫立家国,何者为重?难道要薄治世之能才,而重所谓名士之空谈否?!” 声调虽还是冷冰冰的,可他盯着自家阿父的双眼里满是火气,看着就好像一只怒发冲冠的斗鸡。 车内的空气,一瞬间便凝冻了起来。 无忧不高兴地嘟起嘴巴,道,“郎君凶什么?!”说着,她挪了挪自己的小身子,挡到父亲跟前。 却不想父亲将手中麈尾一抛,拊掌大笑,“这样才是!” “子昂,年纪尚小,便要多些少年人的朝气、锐气。若学汝师,自少时起便是老气横秋。那待老了,岂不成了一具行走人间的活尸了?!” 对面的少年亦是困惑于他的反应,却听曹统又道,“子昂,丈夫在世,定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 “...尤其是你,与他人更为不同。” “我想,你心中一定还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