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鹤棠从未吃过这般难熬的晚餐。 因为人多,天气舒爽,他们将桌椅饭菜搬到了院子里。分了四桌,每张桌子上都挤满了人,大伙儿就这样就着火盆里的火光,吃菜喝酒,猜拳逗闹,场面好不热闹。 孟鹤棠第一个落座,因为他要挑一个能看到所有人,又不叫人注意到他的位置。 他尽量让自己细嚼慢咽,尽量让筷子光顾每一道菜,于是,他的筷子转着圈地把所有菜光顾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眼睛非常忙,要看菜,要看找他说话的人,要对他们表现得很平常,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迅速扫过四周的人,接着再扫向大敞的屋门。 为何还没来。 难道是在屋里吃了? 握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又放松,缓缓伸出,让筷子落到一碟不知盛着什么的菜上,胡乱夹起一块,再慢慢放入口中。在咀嚼的时候,再一次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扫出去。 每看一次,心里便揪紧一分。 每吃一口菜,嘴里的涩便加多一点。 像一个时日无多的人,在倒数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 又绝望,又无奈。 再不来,菜都给他吃完了,他就没有理由还坐在这儿了。 “三师兄!”耳边忽然有人冲他喊,接着,一个酒坛咣地放在了他面前:“来!师弟几个陪您喝几杯!许久不见,您都不知我们有多惦记您!” 孟鹤棠定睛一看,抿唇一笑:“七师弟啊,两年不见,长个儿了,会收拾自己了。” 那人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工整的衣服,挠挠头:“我讨媳妇了……这都是我媳妇给我捯饬的。” 孟鹤棠心里一阵嫉妒,没好气地一把拍在他脑瓜子上:“好哇你!十六岁毛没长齐就敢讨媳妇!” “长了!早长齐了!”那人无辜大叫。 孟鹤棠说着就扯他裤子:“打开给师兄看看是不是长了。”吓得那人魂飞魄散,紧捂裤/裆,那滑稽的模样引得大伙哄堂大笑。 屋内在生气的唐来音听到这热闹的嬉闹声,扫了眼一直垂着视线不语的唐幼一,想到她还没吃饭,心里就一软,语气还是带着点怨气:“别呆这儿了,快出去吃饭。” “我不饿。”唐幼一待在这儿就是为了不出去吃饭。 “你!”唐来音登时又来了气,没想到她的小乖有朝一日会连着气她两回:“你翅膀长硬了是吧?叫你吃饭你都不愿意了是吧?” 唐幼一心里一紧,发现姑姑当真又生了气,忙不迭过去解释:“姑姑误会了,我不是要气您,我是真……”见她瞪着自己的眼神含着浓浓的失望,心里一阵难受,只好服从下来:“……我去吃,姑姑别生气。”说完,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孟鹤棠正在推弟兄们递过来的酒盏:“聊天归聊天,酒就……” 正想拒绝,瞥见桌子上的菜寥寥无几了,灵光一闪,转道:“酒就小酌几杯吧。”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酒。 从前装纨绔少爷时,常要出去喝酒,其实那都是假喝。 开头喝两杯沾点酒气,后面再用障眼法将酒洒掉,所以每次别人都喝趴了,他依然精神奕奕,逐留下千杯不倒的印象。 实际,不仅酒量差的惊人,酒品也不太好。 ——不到万不得已,记住千万别把自己喝醉了。 这是他师父吴闫真在他十四岁那时,经历过他的一次宿醉之后,给他留下的忠言。 至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师父只丢下两个字。 ——畜生。 于是他乖乖闭了嘴,再也不提此事,更从此谨记酒这东西有多远避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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