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就隐约有些不对起来,最为明显的就是,那宋国舅愈发明显的对人对事的严苛态度。如今众臣上朝犹如上刑,真的是跋前踬后,动辄得咎。 而最难熬的只怕便是那圣上了。那宋国舅不仅牢牢把着权不放,如今对圣上也没了之前的三分敬。他们这般瞧着,国舅与圣上几乎不分前后的上殿、落座,朝堂上国舅发号施令,圣上愈发保持缄默,不由令人暗下琢磨,这般情形,颇有些二圣临朝的意味。 他们也不敢说出来,只是瞧着这一年来宋国舅的频频动作,总觉得他这是在传达着什么信号。 苏倾这日从茶楼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 夜里,待两人洗漱后上了榻,苏倾就试探的问他:“从前我在市井中就听人提起,大人与圣上一同上殿,接受百官跪迎,也同圣上一道,南面向臣?”说到这,她不免斟酌着字句又道:“这般……会不会令圣上及百官多想?” 佩剑上殿,南面向臣,接受百官跪迎,撇开圣上独自发号施令。种种此举,当真张狂,行事作风堪比曹操了。苏倾难免心惊,臣子做到这般地步,只怕不进则退了。 从前的她不怎么关注他是圆是贬,行事作风又是如何。可经过那一场惊心动魄之后,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对这整个护国公府意味着什么,对元朝意味着什么。 除了他,没有人能护得了她的元朝。他在,元朝固然安好,他若轰然倒下,元朝的性命前程就捏在旁人的一念之间。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长长久久的安好。 宋毅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担忧,不免冷哼了声:“是不是又是那月娥对你瞎噘噘了?爷都说过了,少与她来往,她可教不得你好。” “你可莫要胡乱牵扯旁人,都是我自个听来的。”苏倾皱眉:“你素日行事又不收敛几分,朝堂市井哪个不知你宋国舅的威名?” 宋毅闻此,忍不住轻扬了眉眼,笑道:“你才知你家大人威名?”在苏倾冷眼瞪他之前,又道:“放心,爷心里有数。再说为何要收敛?爷在他们姒家人的威压下收敛了半辈子,现在整个江山都是靠爷给稳下来的。” 说到这,他颇有些矜傲,嗤声:“想当初,若没爷率兵勤王,这江山姓谁名谁还尚未可知。若爷苦哈哈的勤王一场,还要憋屈的收敛,倒还不如当初随了那谁的建议,在两江称王得了。” 苏倾越听这话越不对,愈发觉得他在向历史名人年羹尧靠拢。 想了又想,她斟酌着字句提议道:“可总要顾忌着些吧。毕竟人心难测,总有些眼红嫉恨的,咱在明处,旁人在暗处……” “谁敢。”不等她说完,宋毅就打断,冷笑:“哪个敢伸手,爷剁了他爪子。” 又按住她的肩强将她塞进被窝中,颇有些霸道的令她睡下,不许再胡思乱想。 苏倾知他听不进去,就索性闭眼睡了。 待苏倾沉沉睡下,宋毅慢慢睁了眼,盯着帐顶兀自琢磨。 他对明哥不太满意。 明哥悟性倒勉强算可,但性子却委实令人失望。他太缺乏锐性,做事总是瞻前怕后,畏首畏尾。谨小慎微固然是好,可若过了,那就容易演变成优柔寡断,将来必定错失良机,难以进取。 而如今他们护国公府已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态,若不进,便只能退了。 甚至只怕,是无路可退。 宣化十二年。 元朝十岁了。 圣上十六了。 按照惯例,天子当十五岁大婚,继而亲政。可如今都拖到十六了,圣上却还是未大婚,未亲政,朝政大权依旧是把持在国舅爷的手中。 现在朝堂上没人敢提圣上大婚或者亲政一事。因为敢提的,都被宋国舅找各种理由或降职或罢官。 年刚过,宋太后就令宫人进护国公府来,给老太太传个话,倒是许久未见甚是思念,若老太太得空,可否去宫里叙个旧。 老太太隔日就进了宫。 宋太后亲自扶了老太太入了慈宁宫。殿里的八仙桌上早早的就摆上了老太太喜欢的几样茶点,炉内也点着她素日爱闻的雅香,炭火也烧的殿内暖融融的,使得老太太刚一进殿就忍不住笑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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