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溪坐在窗前看庭院中仙鸟成群结伴玩乐,清风徐来,花瓣落在袖口上,侧颜柔和。长夜就这么看了一眼,也是心中感慨颇多。 “听说你忆起了从前的事。” 饮溪回眸看他,看了便笑:“便是忆起了,也不会叫你一声长夜哥哥。” 长夜摇头,直叹她不如幼时可爱,更不如那个身为掌鹿仙子的饮溪可爱。 她问:“兄长让你来的?” 这段时间她表现的太过太平,可此时的太平更像不太平,清宵总是放不下心。饮溪心里知晓,兄长刻意避开这话题,她却数次主动提起,一次次向他保证自己再不会做傻事。 自然,就是她当真起了念头也不会成。兄长在她身上重下了一层护身印,而她胸前的那个赤龙印也还在,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与她的血液肉身神魂融合在一处的那条龙是封戎的,即便不明白这龙是什么时候进入到她的身体里,可她知道龙不会允许她伤害自己。 他虽不在她身旁,可也是处处看顾着她的。 长夜摇了摇手中的长笛:“你兄长成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从早到晚除了来你这处点卯,几乎从不出来。我去寻他喝酒,可是被你们宫里的小流萤给请出来了,连他的面都没见上。”说罢啧啧两声,刻意夸张了语调:“清霄帝君当真是越发的威武了。” 饮溪被他逗的笑出了声,笑过后又静静看他:“你不必担心,我再不会做任何傻事。” 长夜神情渐凝,唇畔的笑意也浅下去几分:“你莫要以为事情已过去千年,就真的过去了。便是到了今日我也不明白,甘余神君失了心智,你竟也跟着他一并犯傻。你兄长舍不得说你,我却舍得,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连上神的尊严也不要了?这天地间清宵唯有你一个亲人,做这等事之前你可有想过将你视作眼珠的兄长?你要是真的死了,要他往后怎么办?” 她听了默默不语,眼眶泛上热意来。 长夜不停,长笛在桌面轻轻一置,面上冷淡起来:“魔族人素来瞧不起仙族,仙族之人自认有骨气,却难做几件有骨气的事,瞧瞧你,岂不是正中了这说法?前因后果我们皆已知晓,你以为自己是为了大义与天下牺牲,实则果真如此吗?我看你行事前压根便没有考虑,纯属鬼迷了心窍!” 这话字字珠玑,饮溪辩驳不出一个不字。 不正是被鬼迷了心窍吗? 今日她记起了从前所有事,重新面对兄长,面对封戎,面对仙界她所有亲近之人,怎能不耻? 她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因为她再清楚不过当初的所作所为对不起兄长。可又不悔,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不敢保证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样选择,事情又会走到怎样不可控制的地步? 这世上发疯之人最不能惹,平心而论,若兄长也遭遇不测,难道她便能保持理智什么都不做?只怕她明知是以卵击石,也要拼上一条命去复仇。 可是现今说什么也晚了,老天终究是又给了她一次机会,没有看着她就此陨落。 自从醒来后兄长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长夜如今代了兄长的身份,说出这些她心知肚明但没有人指出来的话。 “……我知晓自己错了。”半晌,也只低着头喃喃冒出一句。 长夜轻叹:“我只问你一句,是否没了那个魔帝,你就不能活?” 饮溪心里苦涩,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 他这就明白了,可什么也没说:“你到了这个年纪,总该自己做些选择,我确实怕你又一次做傻事,只是要你记着,便是再做傻事,也要念着兄长。”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清宵不允我告诉你,可我觉得你该知道,你哥哥当年听闻你受了甘余神君一击,直直便从云端上落下去,后来见到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险些就要疯了!是以他就算做出再过分的事都情有可原,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指责他,唯你不行!” 她不敢听,鼻尖冒酸就要落下泪,清霄帝君本该一辈子都是个孤傲的仙,她不敢想兄长发疯是什么模样,只要一想到,心里又是另一种痛。 长夜此番来也不是为了要看她哭,饮溪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说是半个兄长也不为过,今日来,一半是为了探她情绪,一半是为了敲打她清醒些。 后面的那些话饮溪听的不甚明白,仿佛是兄长做了什么她不知晓的事,可她现在也没心思听了。 顿了一会儿,等那泪意退回去,才缓着声音继续问:“……后来又如何?甘余神君如今何在,先天帝鸿乾又怎么样了?还有仙魔之战……最后是如何停下来的?” 长夜瞧她一眼:“甘余神君妄图残害上神,剔了仙骨入了轮回,永生永世再不能重返仙界,这也是我与玄女拦着的结果,若是没有九天玄女从中斡旋,你兄长当时就要让他灰飞烟灭,虽则我也觉得他应当灰飞烟灭,可若果真如此,事情倒不好办了。” 一个仙屠了另外一个仙,天道不能允。 饮溪心中一阵后怕。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