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年长者,便是中年男女也一个未见。即便是类似门房、护院亦或是管事嬷嬷这类常常需要经验之谈的位子,也通通只见年轻男女。 她想起很早很早之前,姚易曾同她说起的关于瞿家的传闻。瞿氏一族最兴旺之时也不过十数人,便是因为族中人多难活过二十岁。想来一个氏族大家,即便不是四世同堂,也定有长老坐镇,如若只见年轻人,那定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缘由。 想着想着,前方那老妇的脚步声终于停住。 随后,眼睛上的蒙眼巾被摘下,肖南回眨眨眼适应了四周光线,望向前方。 这处院子不大,烛火却点的通明。院子里假山众多、花草却寥寥无几,反而铺着许多柔软纤细的干草,几只圆滚滚的兔子在其上走走停停,院子正中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松,老松间挂着几个巨大的鸟笼,鸟笼中都是些颜色鲜艳的小鸟。 那些鸟笼的正下方站着一个女娃娃,她穿得很是庄重,梳着双髻的脑袋上顶着三四根异常华美贵重的钗子,手中拿着一根苇草逗弄着笼子里的鸟。 她正定定望着肖南回等人,圆溜溜、黑乎乎的瞳仁里,映出的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老身拜见家主。” 年近百岁的老妇缓缓俯身行礼,肖南回难掩震惊。 北地沈氏,天成唯一拥有自己军队的地方氏族,其家主竟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女娃娃? 那老妇行过礼后,便上前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后退至门口处、不再言语。 “钟离公子,我们终于见面了。”女娃娃负手自庭院中缓缓走来,脚下步伐很是闲散,“先前出过几桩不大愉快的案子,因此外人进府便多了些周折。礼数不周处,还请三位多多包涵。” 这话很是周到,但从这样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女童在庭院正中站定,示意他们三人落座。 肖南回注意到,那里的石桌旁有一张石椅高处一块,是以那孩子即便落座,视线也不会在他们之下。 肖南回和丁未翔面面相觑,唯有夙未面色平静。 “家主可是得罪过什么人?亦或是,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 女娃娃叹息,在石桌前斟上三杯茶。 “我有个仇家,我知道了它太多秘密,它便想来杀我。我与我的族人同它斗争了许多年,仍未能完全摆脱。只是这些年它有了新的目标,暂且将我放在脑后罢了。”对方言语一顿,手下动作却未停,“公子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家主摆阵跃原,又是所为何事?” 女娃娃终于放下手中那道具般的茶壶,面上最后一点孩子气的笑容也褪去,只剩下嘴角一丝略带算计的冷意。 “你我早在一年前便曾暗中相争过一回,如今便不必这般拐弯抹角了吧?” “家主如果愿意一开始就开门见山,自然能省下不少周折。” “上次算我棋输一着,这次却不一定了。沈家对送上门来的肥羊向来不会手软。” “听闻霍州沈氏家大业大,家主沈石安有驾风逐浪之气,如今一瞧却是有失偏颇,对请上门来的客人竟以牲畜相称。” 那沈石安并不着恼,两只小巧的肉手垫在下巴下面,歪着头看向面前的男子。 “如今是你有求于我,便是嘴上讨得些便宜,结果又有什么分别?” 男子不答,调转话头。 “家主可知,曾有织锦,名为天绶?” “不过传说中的东西,即便曾经有过,又能怎样?” 夙未没有立刻接话,他从袖中随意取出了那样东西,轻轻托在手上。 陈旧的素色带子盘踞在男子掌心,仿佛一条冬眠初醒、随时就要吐出信子来的毒蛇。 “如若这次我前来,便是要同家主谈谈这天绶的价钱,家主以为如何?” 那沈石安的神情终于变了。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一条带子而已,值不了一块铜板。” 男子将那带子绕在指尖,似乎是在细细端详。 “或许值钱的不是这带子本身,而是织带子的人留下的信息。” 沈石安神色更冷。 “那也要能读懂其中信息,才算得上有价值。” “带子在我手中,我若想去探究便花些时间,不想探究便拿来捆柴烧了也不是不可。” “你......”沈石安猛地从那石椅上站了起来,但恼怒只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比先前更甚几倍的冷硬,“凡事都有代价。要想得到些东西,便要付出些什么。不知为了这织锦中的预言,公子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所谓预言,有几分真、几分假?我怎知家主所言,值得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沈石安无声地笑了。 她随意招了招手,那些兔子便三三两两向她聚拢过去。她随意拎起一只放在膝上,轻轻抚弄那兔子的毛皮。 “息慎一族买卖皮毛货品的时候,喜欢先带客人看货。看货时用油布遮住整张皮毛,只留巴掌大小的洞供客人品鉴。如若喜欢,则重金买下,如若不喜,也不会知晓整张皮毛的样貌、生出些什么别的心思,对买家卖家来说都算公平。公子如若不嫌,可花上一盏茶的功夫,听我讲一个故事。” 夙未不语,那沈石安便兀自开口讲了起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