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的后代,他就是神明本身。”朱庭茂抬起头来,大睁的双目里有红色血丝在蔓延。此刻的他像是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眼中放出奇异的光来,“陛下何不同我一道去瞧瞧那神迹?任谁瞧过了都会折服于它的,只要诚心侍奉,莫说这天下,便是长生不老、永葆年华也......” “孤看你是疯了。” 夙未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是他对此人的兴趣也冷却下来。 “拖下去,好好审。查清康王的事是否同他有关。” 丁未翔领命,差人将朱庭茂从木架上卸下,向大帐外拖去。 锁链在地上拖出一道痕迹,就从肖南回脚边划过。 朱庭茂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短短一瞬,突然大叫道:“肖大人,青怀候可还安好?” 肖南回一愣,还没等做出反应,朱庭茂已然移开目光,嘴中开始碎碎念叨着些不知所云的话,时而大笑、时而狂语谩骂,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已经神志癫狂。 朱庭茂的声音终于渐渐远去,直至半点声音也无。 大帐内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丁未翔与鹿松平都静立不语,像是早已习惯这种氛围。 肖南回也只得尴尬站着,她开始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帐子里。 好像,是皇帝叫她进来的? “你们出去吧,孤想静静。” 鹿松平与丁未翔行礼退下,肖南回连忙跟上。 “肖南回。” 她还差一步就能迈出大帐的脚步,生生止在那里。半晌,才不情愿地回过头去。 “陛下还有何吩咐?” “陪孤出去走走。” ****** ****** ****** 荒原之上的黎明来的总是早一些。 光明驱赶着长夜的阴霾,将光的界限推向更远的地方。 肖南回低着头吭哧吭哧地爬着土坡,抬眼就能瞧见前面两三步远处、那人坠着厚重狐裘的披风,在风中滚动出一折折的波浪。 一个时辰前,她刚从这破山包上下来,现在居然又要爬上去。 皇帝开了金口,要她作陪。人家去哪,她便得跟去哪里。若是皇帝出了个三长两短,丁未翔那厮可能还要剥了她的皮。 简直没处说理。 夙未一直没有说话,大漠粗糙的沙粒拂过他的脸颊,他连挡都不挡一下,只偶尔停下低低咳上几声。 终于,前方再无路可走,肖南回如蒙大赦,连忙出言阐明这个事实。 “陛下,前方无路了。” 夙未没说话,背对她望向不远处东方的天空。 那里有一线红光正蠢蠢欲动,就要钻出那地平线。 肖南回眨眨眼。这倒是他们一起看过的第二个日出了。 她同肖准都没有看过日出。 虽说她从十几岁起便跟着他四处行军,熬过的夜晚数不胜数,但在那无数个黎明日出之中,肖准连停下来多看一眼的时间都不曾给过,她便也都是在匆匆一瞥中飞快掠过的。 像现在这般两人境地、安静到与世隔绝的氛围,更是从未有过的。 所以人生际遇有时当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内心感慨完毕,她突然想起那天日落时分、离开碧疆时的那一幕。 先前因为诸多怪异之处,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如今倒是个说出来的好机会。 毕竟眼前这人喜怒无常,现下看着和气,回头治她一个“知情不报”之罪,她可承受不起。 “陛下,臣、臣有一事,一直未能秉明。” 夙未的背影依旧沉默,她踟蹰片刻,觉得话既已出口,已然不能再咽回去。 “臣在碧疆时曾见过安律,他似乎同白氏的人有勾结。臣还发现他似乎掌握了某种秘术,倒是和朱庭茂所说的神迹有些......” “我问你,你相信这世间有所谓的神迹吗?” 夙未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他坦露真实身份后,第一次在她面前称“我”,而不是“孤”。 但这反而让肖南回左右为难,她还没蠢到觉得自己可以僭越妄言的地步,只得硬着头皮支吾道:“诚如陛下所言,甚是疯癫之语,不足为信。” 夙未微微侧过脸来,风将他束在脑后的长发吹散开来,发丝掠过他的眉眼,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态。 “我的母妃便是他口中永葆年华之人,年过三旬也同十数年前无甚分别。可这般神眷恩赐的下场是什么你可知晓?” 肖南回愕然。 她对皇帝生母的事情略有耳闻,只知其曾盛宠一时,后因容貌之异掀起妖邪之说,最终下场极其凄惨。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若是姚易或吉祥,她大可以拍肩熊抱一番,再送上几句安慰之词,最后来个不醉不归。 可眼前的人是帝王,她从未面对过这种情况。 莫说是她,可能天成数百朝臣也未面对过此种情况。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那夜在白耀关时,眼前的人说过的话。 此刻她才有些明白,为何他会那样厌恶永生之说。 “陛下说过,永恒实乃虚妄。正是因为美好终会逝去,所以我们才会更加珍惜当下。不是吗?” 她的话被风吹散、四散飘洒,她不知有几个字落在了那人耳中。 下一瞬,夙未忽的转过身来,迫近肖南回几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