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看向骆大都督。 骆大都督也看着他。 “义父——”平栗喊了一声,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平栗,这些年来我对你人如何?”骆大都督问。 尽管骆大都督语气温和,那种不祥的预感却越发强烈了。 平栗稳住心神,低头道:“义父对孩儿视若亲生。” “还记得你是怎么成为我义子的么?” 平栗头垂得更低:“记得。那年孩儿才八岁,是京城街头的一名小乞儿。有一日一个善人往孩儿碗中放了一个肉馒头,冲过来许多乞丐争抢。孩儿为了保住肉馒头与他们拼命,咬着一人的手臂死活不松口,直接把那人的手臂咬下一块肉来,孩儿也被他们打得半死。那时义父出现了,带走了孩儿……” 从此后他就跟在义父身边读书习武,成了人人敬畏的锦麟卫指挥使义子,而那段当乞儿的经历犹如一场梦,渐渐被遗忘了。 不,其实从未遗忘。 这些年,即便是现在,他偶尔还是会从噩梦中醒来,梦里他还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哪怕拼尽全力却连一个肉馒头都护不住。 醒来后,往上爬的念头就更强烈。 他再也不想沦落到最底层任人宰割,爬上去,爬得再高一点……爬到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会因为谁一句话就跌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你还记得啊。”盯着垂首的青年,骆大都督语气有些唏嘘,仿佛也陷入了回忆中,“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只有这么高——” 平栗下意识抬头看。 骆大都督比划了一下,嘴角挂着浅淡的笑:“那么一点大,看着跟个瘦老鼠似的。我当时就惊讶这么个小娃娃哪来这股狠劲,任由那么多人拳打脚踢也死咬着抢走你肉馒头的那个乞丐不松嘴。我就想这娃娃不错,要是养好了说不定是我的好帮手……” 平栗垂眸听着,眼底情绪复杂,身体越来越紧绷。 骆大都督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似远似近:“把你带回来后才知道原来你已经八岁了,不是我以为的五六岁。不过人比我想得还聪明,明明没有读过书却很快识了很多字,习武上天赋不算出众,却十分刻苦。一晃三五年过去,就渐渐能帮我做事了……” 养了第一个义子,聪明又刻苦,对他孺慕依赖,于是养了第二个、第三个…… 养大了,养出了他们的野心与祸患。 骆大都督嘴角的笑变得苦涩,直直盯着平栗:“平栗,这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平栗猛然跪了下来,紧绷的语气透露出一丝惶恐:“义父这么问,让孩儿无地自容。” 骆大都督陡然冷了脸,厉声道:“你是该无地自容!” 地上冰凉刺骨,平栗紧紧握拢拳头,手背青筋凸起。 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成真。 他当然不甘心。 “义父,孩儿不明白您的意思。孩儿这些年对您忠心耿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您如此震怒——” “不知?”骆大都督冷笑,一指云动,“我以为见到你五弟,你就该明白了。” 平栗看向云动,竭力摆出镇定的模样:“五弟不是因为暗害三姑娘的人被您关起来了么,他未经您允许就出现,孩儿觉得五弟太过妄为。” 这时云动开了口:“大哥真以为被关起来的那个人是我?” 平栗一愣。 关押云动的牢房他去过,当然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的。 那明明是云动。 尽管当时云动没有与他说话,蓬头垢面,他却自信不会认错。 他们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五弟莫非在与我开玩笑,关起来的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云动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嘴角却微微弯起:“我不知道那是谁。” 他看着跪在骆大都督脚边的平栗,眼中满是厌恶,一字字道:“我去了南边。” 平栗猛然变了脸色,死死盯着云动。 “有行商向流清县令告发某镇镇民乃十二年前被灭门的镇南王府护卫,咱们的人获悉这个消息后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往京城送信,可派出去送信的人却被截杀了……” 平栗看着云动,神色莫名。 云动与之对视,表情冷漠:“截杀信使的两个人正被我监视着,我把那二人抓起来拷问,大哥猜猜我问出了什么?” 平栗没有开口,只是握拢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越发明显。 膝盖处传来的冰凉远不及他内心的冷。 那是震惊、懊恼、恐惧、不甘等等情绪凝结而成的寒冰,冻得他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