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含笑,道:“定难不倒你的。” 谢玉璋横了他一眼,道:“早知道我那三百斤铁就先留着了,不着急献给你就好了,正好下个月拿出来用。” 陨铁何其难得,她能收来三百斤,那自是从她到了草原之后,便一年年一日日一点点攒出来的。 她又料不到自己还有回中原的一日,却是为了什么? 每思及此处,李固的心底便酸涩得无法碰触。 谢玉璋却趁机讨价还价:“也好,我自会奉上贺礼,但陛下要给我二哥和林氏的婚礼做脸。” 杨怀深跟着蒋敬业回到了云京,果然如林斐所说,他以战功封了广平伯。这场北伐,连他在内,有四人封伯。 大穆朝开始有了新的勋贵阶层。如今将领们摩拳擦掌,盼着王师南下,也舍得一身性命,拼个侯拼个伯来。 杨怀深得了爵位,也有了自己的广平伯府,与林斐的婚礼定在了十二月。 人生行至此时,当真春风得意。 这交易可以,李固一口答应了。 他生辰的那一日当然不可能与谢玉璋在一起。谢玉璋在前一日进宫看他。 她抱了琴来,道:“我与陛下奏一曲做贺礼。” 到了他与她这个地步,金银珠玉都不是稀罕物,真正稀罕的正是心意。李固想要的,不过是她肯用心去记他的生辰,肯为他的生辰费心。 他因此很高兴。 谢玉璋调了香。 她先投入了一种香末,很快气味便出来,并不好闻。 李固虽不懂香道,但一股味道好闻不好闻,不需要懂。他抽抽鼻子,忍了。 片刻之后,谢玉璋却又往里面投入第二种香末。第二种气味逸出来,甚至更难闻。 考虑到谢玉璋的性子,李固甚至开始怀疑谢玉璋是不是在作弄他了。 谢玉璋看到他怀疑的眼神,扑哧一笑,道:“不好闻是不是?别着急,这个香须得有耐心。” 她这样说了,李固便又忍下来。 片刻之后,两种香料的气味终于融合到了一起,忽然之间,空气就变得清冽起来,香气沁人心脾,李固都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是海货,现在南边商路不通,市面上根本找不到,我也就这么一点了,一直舍不得用。”谢玉璋道,“便宜你了。” 谢玉璋还朝快有一年了,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她是个有钱人。 且她身上还带着些前朝的奢靡之风,吃穿用度的讲究程度是旁人根本比不了的。连李珍珍都跟李固念叨过,语气里带着羡慕。 若是连她都“舍不得”的东西,就必定是真的好东西。 大概是香气太过好闻,李固觉得肺肠都舒服通畅,心中决定,待日后商路通了,定要十倍百倍地补给她。 殿外下着淅沥沥的秋雨,有些寒凉。紫宸殿里,特意为着谢玉璋早早用上了熏炉。 谢玉璋在紫宸殿为李固抚了一曲。 琴音落下许久之后,李固说:“玉璋,你的心很静。” 他或许不懂音律,但他有耳朵,有心。谢玉璋“嗯”了一声,道:“因为有陛下在。” 但她不敢去看李固。她害怕这种太过美好时刻的视线对撞,总怕失控。 李固也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只望着外面的雨。 “天凉了。”他说,“记得加衣裳。” 谢玉璋抿唇而笑。 十一月,京畿下了场百年难见的大雪。 有些贫苦人家的房子都被压塌了,街上的乞丐被冻死的也有。城外有些穷苦人,也因为房子塌倒无处容身,纷纷涌向京城。京兆府组织人手给这些人临时搭了棚子收容,又要清理街上尸体,少尹忙得脚打后脑勺。 京城大户人家纷纷设立粥棚施粥,既行了善积了德,也博个好名声。 谢玉璋去给林斐添妆,告诉她:“舅母把他关在院子里,不许他出去,誓要把他捂回原来的模样。我昨日才去看了,已经白了一些。” 林斐只笑。 谢玉璋握住她的手道:“想到你就要做我嫂嫂了,跟做梦似的。” 要走时,林斐起身要送。她是待嫁新娘,谢玉璋只让她送到院门口,便不许她出去了。 林斐道:“你走路慢些,仔细别滑倒。” 谢玉璋应了。 却在路上碰到了林谘。 林谘在雪里撑着伞,远远看去,简直是神仙人物。 他看到谢玉璋就笑了。一如谢玉璋所说,见到美人,总令人心情愉快。林谘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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