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多看了谢玉璋几眼,见她没有留自己的意思,也只得走了。其余众人都默默跟着太子离去,一个个宛如行尸走肉。 朝代更迭之时,前朝皇室还能如他们这般已是极好的待遇了,再好,便没有了。所以他们的人生,到这里,已经是到头了,没有任何盼头。 待众人退下,杨长源亦避出去,堂中便只剩下逍遥侯和谢玉璋。 逍遥侯神情有些惶然,只嗫嚅着问谢玉璋:“在漠北,他们、他们待你还好吗?” 谢玉璋只说:“父死,子继。” 逍遥侯便说不出话来。他将十四岁的谢玉璋嫁给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时,便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娇贵的女儿在那蛮荒之地,别说二嫁,便是三嫁四嫁也都不稀奇。 从前的和亲公主们都是这样的。 逍遥侯嗫嚅半天,只道:“没想到你这样争气。” 又道:“幸好,你是个女郎。” 谢玉璋与他实在没什么话好说。要说恨,前世早恨过了。要说父女之情,现在谢玉璋几乎不知道情这个字该怎么写了。 屋子里陷入尴尬的沉默,逍遥侯左右四顾,很想找理由结束这场会面,太叫人难受。 好在谢玉璋终于开口,打破沉默,道:“父亲,陛下封我为公主,父亲润润笔,写谢表吧。” 逍遥侯恍然道:“正是,正是。该写谢表。” 谢玉璋道:“该怎么写,父亲晓得,我也不多说了。” 逍遥侯道:“我知,我知。” 谢玉璋沉默了片刻道:“嘉佑让我带走吧。” 逍遥侯也沉默了片刻,凄然道:“好,你们女郎,总比我们有出路。只是须得上面同意才行。” 谢玉璋道:“我去求陛下。” 她说完,终是不死心,问:“福康就没半点踪迹吗?” 逍遥侯垂泪道:“嘉佑亲眼看到她被乱兵捉住的。”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和前世一样。 谢玉璋的心肠磨炼至此,少有能让她再动容的事了,福康、嘉佑和于氏,便是那少数之一。 比起前世,至少嘉佑还活着。谢玉璋对自己说,能活一个是一个。 她起身:“那孩儿没什么事了,我去看看嫂嫂。”福身一礼,转身离去。 逍遥侯泪眼模糊,看着她的背影。 这女儿比八年前长高了许多,身姿挺拔得如青竹一般好看。 谢玉璋去了太子的院子。大白天的,太子已经喝上了。便这会儿功夫,已经眼睛迷离。 他这副样子,谢玉璋前世看得多了。然而即便历经两世,她也没什么可劝的。前朝太子这身份,把他这位兄长的人生锁得死死的,无药可救,无法可解。 末帝与前太子,一个嗑食丹药,一个酗酒,一个终日疯癫恍惚,一个一天到晚昏睡迷离。 但比起让他们去做别的什么事,谢玉璋明白,李固定然是更愿意看到他们这样的。 谢玉璋只问:“嫂嫂呢?” 太子迷迷糊糊道:“里面。” 今生,他也曾在谢玉璋和亲前为她奔走过。谢玉璋凝视了他一会儿,转身去找于氏。 当年谢玉璋和亲时,于氏的长子才两岁。如今她两儿一女,还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 前世谢玉璋病到起不了身的时候,终于想开了,拉着照顾她的于氏的手,劝她回娘家去。 但于氏不肯。她自己走得了,她的孩子都姓谢,一辈子离不开逍遥侯府。她怎么都是要守着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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