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转过身来的时候,李固听见了身边的人都发出了抽气声。 那些血痕非但没有破坏谢玉璋的妆容,还让她美得妖异起来。 此时此刻,便是李固都忘记了她的年纪还未及笄。 阿巴哈接过火把,将祭台点着。那些木头上原就塞了些特殊的油脂块,一遇到火,瞬间融化燃烧。一座祭台便忽地变成了营地中最大的一堆篝火。 老可汗在火光中抽刀直指夜空,大吼了一句什么。 五皇子问:“他说什么?” 通译贴着他耳朵说:“神佑汗国之类的。” 五皇子“哦”了一声,看着众人群情激动纷纷抽刀冲天大喊,忽然叹了一声:“宝华真好看。” 大约,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阿史那携着谢玉璋回到大帐坐定,接受他的臣民的祝贺。 这一趟来了七八个王子,但没有乌维。想来乌维是在阿史那离开的时候,在汗国中心坐镇。形同中原的皇帝出幸,太子监国。 王子们轮流上来敬酒,说几句祝辞并献上礼物。 夏尔丹献上的是一条缀满了宝石的裙子,看上去像夏夜里美丽的星河。 阿史那很满意,笑着对谢玉璋说:“这么美的裙子才配得上你的美貌。” 又说:“我这个儿子很勇猛,打起仗来像条狼。” 谢玉璋颔首:“能做这么勇猛的王子的母亲,宝华不甚荣幸。” 夏尔丹一僵。 谢玉璋瞥了他一眼。 真是奇怪,几个月前在云京的宫城里,在举行宫宴的太极殿上,四周环绕着宫廷内卫,盔甲明亮,枪戟锋利,谢玉璋只是瞥见了夏尔丹的脸,便如被蛇盯住的猎物一般浑身僵硬冰冷。 可现在,她坐在高座上,微微扬起下巴看着夏尔丹,只觉得他面庞过于阴柔乃至于阴鸷,身量虽然高,却过于瘦削。总之是个叫人看了浑身不舒服的人,但……并不觉得恐惧。 并不。 王子们敬贺完毕,有头有脸的大将们也轮流上前。 阿史那汗有酒必喝,来者不拒。谢玉璋只是颔首微笑。 这些人颇是耗了些时间,当他们都各自落座,大帐外面已经传来喧嚣的音乐声和歌唱声。胡人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一边大声歌唱,一边结成圈跳着欢快的舞。 扎达雅丽凑上前,在阿史那可汗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阿史那转向谢玉璋:“我美丽的新娘,接下来是男人们喝酒的时间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谢玉璋微微躬身,起身由扎达雅丽和苏库扶着,缓缓离开。 她有着胡人女子没有的娴静高雅的仪态,男人都盯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 在赵人的席位上,李固忝陪末座。这一次,谢玉璋没有看他。 她回到自己的帐子里,便对扎达雅丽说:“要麻烦你一个事。来送嫁的我的哥哥,他是个十分不能喝酒的人。国师赠了我几服解酒药,你能不能悄悄把他喊出来,让他到我这里来一下。” 扎达雅丽想了想赵国使团的人的样子,年纪看起来像哥哥的有两个,她问:“是那个特别俊俏的?还是那个威武勇猛的?” 谢玉璋说:“俊俏的那个。” 扎达雅丽便去了。 谢玉璋吩咐侍女们端上煎了一下午的药,等着五皇子来。 前世的这一夜之后,她的王叔、她的保姆尚宫,都只会对她说:他是你的丈夫啊。 他们都觉得既然是迟早的事,虽然早了些,也并非不可接受。只有她这五哥扼腕说:但我不醉,必要拼死拦了他! 所以,不管后来怎样,谢玉璋始终都做不到对五皇子视若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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