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宫中,明月几何透过粼粼的帐幔, 投下浅浅的波光。 月色映在她睁得圆圆的杏眸里,泛起一片极美的涟漪, 映得她肌骨莹彻,愈发胜雪。 顾之澄嗅着殿内熏着的龙涎香,明明好闻, 却让她脑子里有些生疼。 不知有多久, 她都未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莫名想到了一直睡着的陆寒, 不知道他的摄政王府夜里是不是也这么安静。 夜色静谧中,顾之澄恍惚间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脚步声。 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时,她立时警惕地坐了起来, 指尖触到枕头底下那冰凉的匕首柄,才觉得安心些许。 发现她并未睡着,一道黑影定定地出现在她的帐幔前, 遮住了大片的天光。 这颀长而挺拔的身形,周身缭绕着的清峻气质,顾之澄就是闭着眼,也能认出来。 居然是陆寒!!! 她杏眸微微抬起,望进陆寒一双无甚表情的眼瞳里,睁得圆圆的,眸光流转里全是恍惚。 “你你你......你醒了?!” 陆寒进来时,没有关上窗牖。 春日夜里的风裹挟着花香,吹进来轻拂脸庞,温柔又和煦,没有一丁点凉意。 陆寒深深望了顾之澄一眼,嗓音酥沉揉碎在殿内的温柔晚风里,“陛下这个反应......是盼着臣醒?还是盼着臣永远都不要醒来?” 殿内顿时变得很安静,只能听到外头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顾之澄咬住唇,羽睫扑簌了几下,如同一把浓密的小刷子遮住眸底极美的雾色,“这是什么话,只......只要你能醒过来,朕自然是极高兴的。” 虽听着不像是真话,但陆寒的心还是因她轻轻软软的一句话,停跳了半拍。 他俯下身子,深黑的瞳眸对上顾之澄的眼睛,淡声道:“陛下,你骗得臣......好惨。” 若早知道她是女子,他又何苦受那么多磋磨? 何苦在无数个深夜里不停地进行着自我否定,折磨得快要发狂。 顾之澄脸色白了几分,淡粉的唇瓣微张,小声道:“你......你都知道了?” 陆寒眸色沉沉如雾霭,眸光寂寂落在顾之澄那张纤嫩如吹弹可破的小脸上。 其实......从放走顾之澄又将她捉回来送进宫时,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毕竟处处都是疑点,若要他不起疑心,也难得很。 只是他倒觉得没必要急着拆穿证实,毕竟比起得到顾之澄的身子,他在意的是那颗心。 所以他不着急。 他可以慢慢等,等到顾之澄愿意告诉他的那个时候。 他每一天都按捺着怦然的心跳,不动声色的与顾之澄相处着。 有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心上人身边,也是一种乐趣。 可惜,他仿佛始终没等到她裹着坚冰的心有些许的消融,如同一块怎么捂也捂不热的石头。 反而等来了她假死想要从他身边逃走。 那时的他真的信了,因为太在乎,所以似乎反而失了所有的理智,竟直接着急绝望得昏了过去。 其实昏迷的时候,他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听到十三在他耳边告诉他,顾之澄没有死。 可是那时,他一点儿也不想醒来,反而觉得一直陷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也好。 醒来有什么意思? 反正她也未必想他醒来,他在这人世间也没什么好贪恋的人或事。 尽管已经绝望至此,心底恨透了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可听到十三在他耳边一遍遍的告诉他,顾之澄如今有多举步维艰时,他却终究还是舍不得了。 舍不得这样丢下她不管,舍不得她经受这么多苦难。 就算她再如何一遍遍的推开他,他也还是想要靠近,想要救她。 陆寒认了输,从无边黑暗中挣扎着醒来,披上衣袍便匆匆进了宫。 然而,在见到顾之澄时,他心底的郁躁还是涌了上来,翻覆得眼底幽暗的雾霭看不到尽头。 因为求而不得,因为太难求得。 “小叔叔......对不起......”深邃的夜色里,忽然响起顾之澄软软绵绵的声音,仿佛温柔得一下便让心里所有的褶皱都烫得平整而熨帖。 她此时已恢复女儿身,自然不必再装少年音色的清朗,说起话来自有一股小姑娘才有的软糯轻柔。 陆寒心头微微缩了一下,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喉咙微痒,眸光垂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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