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这样默默望着她,他和她之间始终隔着一层透明的膜——那层膜叫现实。注定不能参与她的未来然而还是放纵自己去接近她,把纯洁的她当作自己日益腐烂的生命里的救赎,很无耻吧。但即便这是无耻也不想离去,只想站在她的身边,哪怕不说话也好,哪怕没有未来也好。 然而再无耻,他也不想增添她的烦恼,不想看她为自己的病痛而流泪。这个广岛的假期只有一天吗?太短暂了,但也已经很奢侈了。一生能有一天生命里可以有她的笑颜,纵使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也会无憾。他想给这个假期一个好一点的收稍,保存着尊严离开,留一个明朗的结局。日后,当她回忆起广岛的这个秋天时,他希望她会微笑而不是哭泣。 “回去吧。”新一淡淡地说。 兰的心沉了下去。知道躲不开这结局,总有人得开口说出这三个字来,可真的听到这句话却还是承受不起。 “纽约那边还有一个案子等着我回去处理,如果可以的话,一起坐飞机回东京吧,我要到那里转机去纽约。” 电影散场了,一朵朵伞花绽放在亚尔巴克shoppingmall的门前,早在这里守侯的出租车殷勤地迎了上去,伞花消逝,只有汽车尾灯在雨夜划出光的流线。 门厅中只留下一个人影,一辆出租车停到她的面前,她微笑着摇摇头。 多留一会儿也好吧,这里曾经有他的足迹,空气里还有他的气息。 兰默默告诫自己一旦迈出这个门厅就得把他和广岛的回忆统统埋到心底,虽然不可能忘记但也不能再提起。而现在就让自己最后再任性一次吧,最后回味一遍这个广岛的假期。已是午夜时分,亚尔巴克shoppingmall依旧霓虹璀璨,然而热闹的也不过是灯影而已,人声寥寥,终究还是寂寞。 雨渐渐停了。门前宽敞的路面仍薄薄地积着一层雨水,微微泛着蓝色的光影,平静地伸向城市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就是沿着着条路离开的吗?现在又在何方? 远处有凌乱的脚步踏破夜的安宁,耳边仿佛听到了沉重的呼吸。 兰的心跳忽然加剧,不可名状的预感袭上心头。 一个人影在眼前立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泪顿时模糊了双眼,甩掉泪,想把他看清,但是做不到呢,泪不停。“兰——”,真的是他,那个熟悉的声音。 用双手捂住脸,努力让自己平静,渐渐抬眼。是他——真的是他。 路灯下,新一的脸色格外苍白,刚才跑得太急了吧,忽然站定透不过气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好半天才渐渐抬起头来。 “太好了——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新一——不是去机场了吗?” “是的,机票都买好了。”新一站直身子,含笑望着兰:“登机前忽然想起来,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哎?” “兰,我喜欢你。” 下一个瞬间,已经被他一把拉到怀里。泪水再次决堤。 “这句话一定要告诉你,不然……,”新一捧住兰的脸:“死也不会安心。” 新一脸色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头发湿漉漉的,兰一直以为那是雨水,靠得这么近才发现原来是不断沁出的冷汗。 “新一,你怎么了?”兰掏出手绢,轻轻帮他拭去额角的汗水。 新一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陪我散散步,好么?” 新一紧紧握着兰的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兰,能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虽然太晚了一点。” 兰侧过头去看新一,他俊秀的眉微微蹙着,兰可以感觉到他的掌心冰凉一片。 “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兰,我的时间不多了。医生说如果肯接受治疗的话,乐观的估计,还有半年吧。” “什么?” “是白血病,或者说血癌。” 说得那么云淡风清呢,是假的吧,骗人的吧,不相信,不要相信。 兰惊异地望着他,泪水又来了,今晚特别的脆弱呢。 “对不起——”新一的声音哑然。 “为什么说对不起。” “因为——不想让你哭的,但是——还是——”,新一抓起兰的手,把它们放在自己的心口:“遇见你之前觉得命运对我真不公平,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完成呢,却这么早就要出局。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这病,不会来广岛吧,不来广岛的话也不会遇见你,如果没有遇见你——天——不能想象没有你会怎样。回头想想,会后怕呢,要错过太容易了,但是,居然还是遇见了。命运对我其实还是很眷顾的吧。” 隔着薄薄的衬衣,指间传来他胸口的温暖,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呢——扑通——扑通。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一切告诉你。”新一望着兰的眼睛:“不想让你以为我只把你当作生命里的过客,只把广岛的这一天当作一个短暂的插曲。这么多年来我追逐着事实和真相,总以为自己过得很充实,但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找到过生命的意义,直到遇见你。” “很短暂呢,和你在一起只有一天”,新一抱紧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但这是我一辈子的爱了。” 什么也不去想了,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时间停住吧,就在这一刻——10月24日00:12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