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师兄。”吴议忙喊住他,“你也来洗洗手吧,这些得过传尸的人的尸首传染性很强,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易阙冷冷觑他一眼,心道这人除了医术专精,别的地方竟然就是个傻子,这小郡王如此殷勤体贴,摆明了只孝顺他一个,不管是笼络也好,真心也罢,都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横插一脚。 他也懒得和吴议多加解释,只拂手在眼前扇了扇,看不见你们师徒两个腻腻歪歪的德行。 “我自去熬几碗百合固金汤来,况且眼下事态紧急,此事我还要速速回禀将军才是。” —— “此话当真?” 李谨行虽然心中隐隐已经有了预感,但没想到果真被两个年轻人猜中了敌方的阴谋。 “下官和胡博士、秦博士以及诸位军医都在场,看得一清二楚,那些俘虏生前都已经患有传尸,绝无错误。”沈寒山沉声道,“而传尸一病,迁延长久,并非一二日就能感染发作,可见金法敏早已预料到了七重城战败,所以早就预备好了这几位敢于献身的死士,想要借此诡计置之死地而后生。” “传尸又名胡掳,向来是东北边陲常见,而新罗一线所难见,可见金法敏用心之险恶。”易阙一想到军帐中数百名遭此横祸的士卒,心中如有一把铰刀剜动,一字一句都似在淌血,“虽说兵不厌诈,但这手段,委实太下作了些。” 帐中一时寂静无声,唯有数道蝉鸣在帐外躁动不安,将这片刻的沉默也一齐拖得老长。 李谨行静静听完沈寒山和易阙的陈言,眼中不由闪过一阵痛色,万万没料到当初一个不立杀俘虏的决定,竟然就给了敌方一个如此大的漏洞。 若说当初易阙有自负不查之责,他这个安东镇抚大使又岂没有仁慈手软之过? “传尸之疫一旦蔓延,四万将士就会成为一群病卒。”易阙接着道,“我们虽然已经隔离了发病的士卒,但尚且还有许多染病未发的士卒,所以只能群发百合固金汤和月华丸,暂且压住病情。” 李谨行缓缓一点头,易阙说的办法虽然麻烦了些,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只可惜虽然我们洞破了敌人的阴谋,但死者已往,病者已衰,敌人的计策已经得逞,只怕这一场苦战在所难免。”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向在场诸位太医博士,面上浮上一丝苦笑。 “诸位博士奉圣旨来查此案,如今已经水落石出,大可不必再同我们这些粗野武夫一起搏命。” 这话的意思,是劝沈寒山一行趁还算和平,赶紧溜回长安享受太平吧。 “下官倒是有一计,说不定可以扭转局势。” 一众面面相觑的低语中,徐容的清朗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李谨行不由望向这个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出众表现的年轻人,倒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第75章 此战必捷 不止李谨行, 在场诸位都在心中迷惑不已,唐军已失了人和, 天时地利又未必能占到好, 还有什么良策可以扭转眼下的局面呢? 徐容淡淡道:“很简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谨行沉吟片刻, 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这个招数,新罗人已经用过了, 他们必定不会上自己的当。更何况新罗并没有不杀俘的规矩, 恐怕这个办法也只能枉送我军将士的性命。” 徐容但微微一笑, 似乎已经料到李谨行的回答。 “金法敏此人阴险狡诈,先请兵于我朝以灭高句丽, 一统三国之后就反口咬我大唐,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 自然不比将军宅心仁厚。” 徐容的声音在“高句丽”三字上微微一颤,如一枚无意划过秋池的落叶, 很快散成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既然新罗如此阴狠,咱们大可不必和他们客气。据下官所知, 肺虫不止可以通过空气布散, 还可以通过饮水传播,他们可以不接受我军的俘虏, 但总不能不吃饭, 不饮水……” 他话音未落断, 就已经被吴议和易阙两个人抢声斩断。 “万万不可!” 沈寒山冷冷瞥吴议一眼:“这里何曾轮得到你说话了?” 吴议自知僭越, 也知道老师要他隐忍的意思,但仍无法按捺住心头的意气,刚想说话,手腕已经被人牢牢拉住。 他往后一瞧,正好撞上易阙示意他噤声的眼神。 两双明澈的眼睛对视一眼,已经知道彼此心中想要说的话。 而在此处,易阙的确比吴议更有发言权。吴议只好往后撤了一步,朝沈寒山一稽首:“学生失仪了。” “失仪倒不要紧,只要别丢了从医的德行就行了。”沈寒山淡如轻风的眼神从徐容脸上一扫而过,才落在易阙的身上,“易先生有什么高见?”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