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试的成绩会分为上中下及不及格四个等次,答对一半的问题就能合格,可要拿到上等的成绩,就必须得十条全通,一字不错。 在这样上紧下宽的考核模式下,想要过关,只要不太捡懒就行,而想要做到高人一等,就得背到滴水不漏的程度。 因此,自开朝设立官学以来,在诸多考试中得到上等也只有当今的太医丞郑筠,和副太医丞孙启立二人。 吴议自知和这两位行走的活医经没有可比之处,也不把严铭的客套话放在心上。 “师兄过誉了。”他从严铭手里抽回自己的书,隔在二人之间,“如果师兄没有别的问题了,那我就先去温书去了。” “没有了没有了。”严铭笑容浮上脸颊,隔在书外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师弟,你可要好好复习啊!” —— 次日便是旬试。 为彰显郑重,第一回 正式的旬试破例在太常寺内举行。 太常寺主司祭祀,供奉李唐英灵,寺内建筑一派古朴温雅,松青柏绿,清风掠过檐角挂着的数枚铜铃,悠悠漾起人们深埋心底的思念。 生徒们按此列恭立在太医署院中,孙启立手执名册,旁侧立着一枚书童,捧着笔墨,替他挥笔记下庭中之人的优劣等次。 剩余一班太医博士依次排开,站在其中的都是杏坛里大名鼎鼎的名流圣手,或短小精悍,或高挑挺拔,老太医们多精神矍铄,稍年轻的也沉静不浮,袖手一挥,各有各的风骨气度。 “张博士果真神采过人,我可算见识了。” “陈博士才是温文尔雅,君子气度!” 各大博士在生徒中都有不少的拥趸者,明里暗里悄悄较着劲,恨不得写上千字小作文吹爆自己崇拜的太医博士,同时也不免在心中暗暗忐忑,不知秋后会被分拨到哪位老师门下。 孙启立领衔诸太医博士,一身挺立的病骨自有一派龙马精神,他瘦削的额角一抬,目光从下面一行晚辈上滑过。 “沈寒山是又缺席了?” 回他的是陈继文:“倒没听说不来,只是他这人从来不守规矩,我看倒不必等他。” 他话音还没落下,门口先慌慌张张走进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一身的酒气裹挟着门外的寒气,一股风似的刮向面面相觑的老太医们。 张起仁略一笑:“沈博士,又来迟了。” “嗝……酒乡缠人呐!”沈寒山和孙启立照面走过,脑袋一歪,算点头行礼了。 接着便一头窜进太医堆中:“陈老,让我一步。” 陈继文被他推攘开半尺来开,也懒得和酒疯子计较多少,掸了掸沾上酒气的衣袖,往后头退了几寸。 “不伦不类,成什么体统!”刘盈眼里就揉不下这沙子。 沈寒山眉角一垂,直接无视他的话,半倾半倒的,眯缝着眼睛小憩去了。 等一班博士到齐,考试才算正式开始,主考官是孙启立,而场中博士皆可临场提问。 考生按照年龄大小依次应试,孙启立不亏有“活医经”的绰号,考题信手拈来,每一道都不重复,而几大本厚重的医经砌在案上,反倒成了摆设。 场下生徒虽然战战兢兢,却也不再有怨言,孙老业已七十高龄,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几十万文,实在令人心悦诚服。 考试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很快,吴议就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孙启立提问虽然跨遍四经,但几乎每个人都被问到《五脏生成》及其前后章节的内容,有的考生在别的问题上卡壳似的吞吞吐吐,在这个问题上却倒豆子一般一气呵来。而也有考生全茫然无措,任凭陈继文等人在旁做口形给提醒,都答不出一个字。 四经跨度数十万言,孙启立并没有特别划定题目的范围,与其说是考验这十日的学习,倒不如说是试出生徒们的基础。可照这个情况看来,《五脏生成》却像是必考题了。 这一章节既不是总要,也非结语,孙启立偏重这一章,很可能是因为个人的喜好,或者是太医博士们事先商定好的。 如果能提前掌握到这一场的重点篇章,那考试自然就简单了许多。 五脏生成……吴议胸中隐有不安,如一片漂在心头的浮冰,如何也按不下去。 严铭偏偏在考前问遍了这几章节的问题,就算是个傻子,被他这么翻来覆去地盘问,也该倒背如流了。 天上掉馅饼可不一定是好事,指不定就有人就想用这个馅饼砸歪他的脑袋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孙启立身侧的小童已经念到他的名字:“吴议!” 他忙脱列而出。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