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投毒? 张起仁无暇解释,飞快地吩咐下去:“让厨房磨四两胡萝卜、泡在鲜韭菜汁里,做好了立刻端来让将军服下。再炖八两莱菔子,熬好了也端来。” 他放下那截手腕,反手捏住李勣的下颌,另一只手趁着牙关松开,直接掏进喉咙。 徐容,把旁侧的尿壶勾来搁在床下,配合张起仁的动作,又在李勣背上敲打几下。 李勣被里外一刺激,身子如入油的活鱼一弹,又张嘴呕出许多秽物。 徐容见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忙叱道:“听不见张太医的话?快去做!” 这才有人如梦初醒,一阵风似的跑去厨房,按照张起仁吩咐的一一备下。 不出片刻,李勣本来就没装二两东西的胃袋已呕得一干二净。张起仁撤出一只手来,左手仍撬开他的牙关,命徐容把刚才端来的东西一气灌进去。 一番折腾下来,李勣的脸上才转出点血色,眼珠也颤巍巍地一动,虚弱地往下一瞥。 “没事了。”张起仁宽慰着眼前这个病得开不了口的老人,避重就轻地交代,“病去如抽丝,总不是一分半刻就能好的。” 李勣也不知听清没有,眼角一润,眼皮不堪重负似的一塌,整个人重新陷进梦里。 等李勣安稳下来,李敬业方长舒一口气:“张太医果真妙手神医,只不知道爷爷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又是从什么路子下进去的?” 张起仁神色凝重地望向他,重重吐出三个字:“断肠草。” 话音刚落定,一阵料峭春风灌入屋内,将众人凝重的面色激出一层寒意。 李敬业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是谁如此歹毒,竟给爷爷下这种催命的毒药!” 他神色一厉,环顾四周,眼里蒙上一层薄冰。 “徐容,你吩咐下去,今天我必彻查此案,爷爷用过的糕点、酒水、药汤,统统都要调查清楚,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把相关的人押到我面前,一个不许跑!” 又转身朝张起仁深深一拜:“一时片刻恐怕是查不出下毒之人的,此人下手狠毒,防不胜防,只有请张公住在府下,再做打算了。” 李勣三朝元老,爵至国公,更是东宫一党的中流砥柱,于公于私,张起仁都不能拒绝李敬业的请求。 李敬业为人滴水不漏,断不肯落下侍亲不孝的名头,才将张起仁一行安顿下来,又从亲信里挑出眼明心细的六个人,亲自领班守在李勣病榻前面。 另一头,徐容手脚利索,很快就把李勣一日接触到的所有事物彻查了一遍。 他忙得一口饭也没吃上,一刻也不敢耽搁,先把查到的情况回报给李敬业。 “都没问题?”李敬业把眉毛一扬,颇为怀疑。 “是。”徐容也觉得奇怪,“连药渣子、药碗、包糕点的纸片都一并查过了,老爷吃过的、喝过的、碰过的,通通都没有沾毒。” 李敬业思忖片刻,又问:“这一下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接近过老爷?” 徐容摇头:“这一下午都是王喜守在跟前,我已经查过了,并无可疑之处。” 两人合计一番,还是一无所获。 不多时便已入夜,远远传来厚重低沉的钟声,一轮弯月悄悄爬上天顶,长安城已经到了宵禁时分。 英国公府依旧灯火灼灼,彻夜通明。 徐容自一盏摇曳的烛火下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 “断肠草沾皮可破肉,入肚可断肠,将军此番中毒势如山倒,如果不是吃的被动了手脚,还能从哪里下毒呢?” 他喃喃自语着,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一本半旧不新的《雷公炮炙论》,眼里仍是大惑不解。 徐容这个做师兄的不睡觉,连带吴议也只能陪他一起通宵翻书,在一堆医经古籍里熬红了眼。 大名鼎鼎的断肠草,在现代其实还有个更常用、也更温和的名字——雷公藤。 和避之不及的古人的态度不同,雷公藤在现代风湿一科的运用还很广泛,吴议对着味利弊兼有的药材并不陌生。 只不过就像徐容说的,李勣一天到晚都有专人伺候,要怎么才能做到悄无声息地给他下毒呢? 他目光从一个个笔画繁多的古文上慢慢移动,突然落定在一行手写的批注上。 “师兄!”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