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皇帝已经稍稍缓过来一些,接过拓本后,慢慢地打开了。 那是一张略微泛黄的宣纸,随着纸张展开,一股松烟墨的味道扑鼻而来,接着是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是父皇的字迹。 这一点,皇帝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还有这上面的一行行字也是那么熟悉,与当初从杨家的密室中搜出的那份遗旨一模一样。 这其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皇帝都记住了,如同镌刻在心中一般,记得清清楚楚。 “……皇太子建庭大孝通神,人品贵重,熟达机务,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皇帝的眉心跳了跳,嘴唇也在微微动着,似在背诵又似乎是念读着什么。 他的眼锋死死地钉在手中的拓本上,几乎将之烧出两个洞来……须臾,目光渐渐下移,落在了拓本左下方的玉玺印章,瞳孔猛缩。 这是父皇的玉玺留下的印章,那独特的纹路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可以确定,这就是根据父皇留下的那封遗诏拓印的! 皇帝气息微喘,心脏像是被什么扭绞一般,痛得钻心,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汹涌地袭来,身子微微哆嗦起来。 內侍吓坏了,连忙给皇帝顺气,“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皇帝昏迷了三日才醒,要是再晕厥一次,想想就觉得险,內侍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汗毛倒竖,生怕皇帝有个万一。 皇帝连续深吸了好几口气,气息总算稍稍平复,只是脸上还没什么血色,一时白,一时青。 别人不知道,但是皇帝可以很确定,父皇的遗诏是被他亲手烧的,父皇在五台山去得突然,也不可能留下同样内容的两份遗诏,真相昭然若揭—— 杨家。 这一定是杨家早就按照原本拓印下来的拓本。 杨家人本来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阴险小人,自己念着杨羲那会儿的旧情既往不咎,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藏了一手……没想到他们耐心地等到了此时此刻才发作! 这次的南巡简直遭透了! 皇帝忽然动了,将手里的拓本揉成一团,然后猛地丢了出去,以此宣泄着心头的怒火。 “说!” 皇帝的唇齿间挤出这么一个字,脸上黑得像是染了墨一样。 程训离见皇帝缓了过来,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就回禀起这拓本的由来: “皇上,据臣调查,这拓本乃是白兰军的匪首命人贴出来的,宣称皇上得位不正,她是天人下凡,是替天行道!” 程训离一边回禀,一边小心翼翼地瞥着皇帝,见皇帝的额角又暴起了青筋,连忙道:“皇上息怒,莫要让那乱党的奸计得逞!” 皇帝又深吸一口气,声音中掩不住的僵硬,再问:“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 程训离斟酌着词句回禀道:“如今城中各书院的学子们还有些混乱,因为松风书院的宋彦维等人还关在姑苏府衙的大牢里没有放出来,而且遗诏拓本的事也引来了一些非议……愈演愈烈。” 什么?!皇帝双目瞪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显得有些狰狞。 他都昏迷了三天了,那些被关进大牢的学子们居然还没放出来! 慕祐景是怎么办事的?! 文永聚不是说事情交给他来处置吗?!没用的东西! 皇帝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才压下的心火又灼烧了起来,烧得他胸口一阵阵的灼痛难当。 皇帝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唇线绷紧如铁,冷声吩咐道:“程训离,即刻把牢里的几个学子释放出来,命礼部尚书前去安抚一二。还有……” 皇帝又转头吩咐一旁的内侍,“宣刑部尚书、工部尚书、魏永信、左布政使、应天巡抚……”他一连报了一溜的名字,“还有封炎觐见!” “是,皇上。”一旁的内侍连忙应声,暗暗地松了口气,知道皇帝既然宣众臣觐见,也就意味着他差不多冷静了下来。 含晖堂的内侍们一时又忙忙碌碌,忙着去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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