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望向胡敖。胡敖无声一礼,以示明白。 “杖二十,贬入浣衣坊。”谢漪说道。 浣衣坊是苦役服役之处,一旦去了,随意打骂,处处遭作践不说,多半就出不来了,只能在里头,劳累至死。宫娥霎时间瘫软在地,连求饶都忘了,直到两名粗壮的中官来押解,她才像猛然惊醒,挣扎起来,大喊道:“我不去!君侯饶恕我!” 胡敖皱了下眉。那两名中官会意,从袖中掏出麻布帕子来,去捂她的嘴。可人至末路,全身的力气都激发了出来。宫娥疯狂挣扎,竟被她挣脱了出去。 巩侯不会恕她,那能救她的只剩陛下了。 宫娥瞪圆了眼睛,冲出殿去,一面跑一面喊:“陛下喜欢我!你们敢碰我,陛下会杀了你们!” 这一喊,竟当真使上来捉她的宫人有了顾忌。 “蠢货!”胡敖跟出来,怒道,“再任她乱喊,才是真的没命!” 宫人们得了他这句话,再不敢迟疑,忙扑上前。 宫娥终究抵不过人多势众,胡敖令人抬了刑具来,将她带去院中,当着众人的面施刑。 院中灯火通明,来往宫人少不得好奇张望,胡敖也不令驱他们走,每杖一下,便问一句:“贱奴可知错了?” 宫娥起先还忍着,盼着皇帝经过,兴许起了怜意,能赦她。她总觉得既然陛下好女色,就不该对她视而不见,即便无心,怜悯总该有的。 可她忍了五下,脊上的痛意,像是要生生夺她的命去,她忍不住了,第六下时,挣扎着出声:“贱奴知……”她话还没说完,又一下重击,宫娥一声惨呼,恍惚间,发觉她竟连认错的机会都没了。 胡敖抬手,示意停刑。宫娥喘着气,面上灰白,唇无血色,冷汗直流。胡敖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啧了一声:“果真是有些姿色的,怪道敢生出这心思来。” 宫娥倒吸着气,不敢搭话。 “你是陛下近侍的宫婢,想要留宫,只需上禀,自有安顿,何须走这条路,将自己往陛下怀中送?”胡敖又道。 他声音不小。四下都听见了。宫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各自面色不一。 胡敖四下一扫,略略提高了声:“杖二十,罚入浣衣坊为奴,已是开恩,若再有人犯,小心殃及家人!” 众宫人连忙下跪,诺诺称:“不敢。” 胡敖收回手,与左右示意道:“接着打。” 刑毕,宫娥受不住痛,昏死过去。胡敖懒得管她,令随意与她些伤药,直接送去浣衣坊便罢。 他回到殿内,谢漪正在望着窗外出神。 胡敖小心上前,恭敬道:“刑已毕,罪奴已带去浣衣坊了。” 谢漪点了下头。 胡敖有些不忍,巩侯亲眼撞见了陛下与旁人亲近,心下必是挖空了心思,安慰道:“那罪奴自作主张,与陛下很不相干,君侯莫气,警示过这一回,底下的必不敢再起心思了。” 一早的时候,他便为巩侯担过心,陛下性情称不上特别坏,但也颇为执拗霸道,她们二人岁数差得太大,巩侯口上不说,旁人也瞧不出来,可他先侍奉陛下,再侍奉她,一路看下来的,自是明白,巩侯将陛下看得极重。可人又哪有不老的,他不止一回忧过心,担心巩侯最后落得个凄冷的下场。 她如今,全部荣辱都系在陛下身上,连丞相的大权都交出去了。一旦陛下见弃,这世上,再无人可保她。 满宫的婢子,皆是如花似玉的年岁,此番巩侯借宫娥的事杀鸡儆猴,想必也是急了。 胡敖是一心为她着想,面上便带了愁意出来。 谢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莞尔,道:“你服侍她也有十余年了,怎地仍不信她?” 胡敖暗道,陛下对他,可凶得很,他哪里敢信她。 “让你警示宫人,为的不过是宫中规矩,以免人心浮动,乌烟瘴气。”谢漪解释了一句。 胡敖恍然,又有些走神地想,巩侯对着他提起陛下,不称陛下,只称为“她”,还怪甜的。 刘藻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醒来,发觉不在寝殿,还有些茫然,坐起身来,环视四周,方想起昨日之事。一瞬间昨日在谢相身下辗转承欢的记忆全被唤醒。她躺回榻上,用手捂着脸,刚要躲进被下,羞涩一会儿,便听见殿中响起脚步声。 她闻声转头,手指分开一些,自指缝望过去,哼哼着装作十分镇定,一点也不害羞的样子,道:“你哪里去了?我醒来都看不到你。” 谢漪坐到她身边,不答反问:“昨日的药都未饮下,现下可好些了?” “好了。”刘藻答,又蹭过去,故意用头顶去蹭谢漪的腿。谢漪捏了捏她的耳朵,道:“休要调皮。” 宫人们送了盥洗之物来,见陛下中衣凌乱地与巩侯嬉笑,皆不敢久留,将手中之物放下,就都退下了。谢漪拍拍她的肩,令她起身。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