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次卿一怔,急问道:“婴儿有二头?” 孙次卿点头:“正是,两颗头颅长在一个脖子上,还会喘气。” 孙次卿以手加额,道:“天助我也。”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这回皇帝可要绝民意了。 “大父何以……” 孙次卿神色正肃,与他道:“令你父速来见我。” 次孙是孙次卿长子之子。 孙次卿有七子,底下六子皆入朝为官,唯有长子未曾出仕,在家侍奉父母,并做父亲的智囊。长子名适,性情温和,孝顺友悌,很得父亲看重。 他匆忙赶来,见父亲立于庭前,面有喜色,也不由一笑,上前道:“阿父何事欢欣?” “城外有农人生子二头。你说,这是不是喜事?” 孙适神色一变,惊道:“生子有二头?” 孙次卿捋须道:“是啊,天无二日,人无二首,今有农人生子二头,这岂不是个征兆,是在说,民将有二主。” 孙适大惊,压低了声,急道:“阿父!” 孙次卿瞥他一眼,道:“你怕什么?”到了这一步,皇帝必然容不下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搏。 孙适竭力镇定,道:“阿父如此行事,委实过头了。”又道,“十余年清闲日子都过下来了,家中也无甚不足,阿父何必去触陛下的霉头,以致见恶君王。” 在他看来,皇帝行事还算公允,虽有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但遇贤者她能提拔,献媚过头的,她也会讥讽,遏制献媚求官的势头,也称得上明主了,何况而今天下大治,诸侯臣服,实在不必闹到这地步。 孙次卿叹了口气:“我在,的确无甚不足,一旦我去了,便未必了。”他的儿孙成器的不多,重孙也有两个,皆已六七岁,都未显出资质来。 “三代不上朝,则与君王疏远。咱们家往下三代,可没什么能人。” 孙适便无话可说了。 “你随我来。”孙次卿说罢,往外走去。 他们去了书房。 书案上是现成的笔墨,孙次卿取一绢,写下几笔,加印,晾干了,交与长子。上头所书,是游说济阳王起兵。 “济阳王封地被削,对皇帝不满久矣,得我此信,纵然惧皇帝之势,也不会出首检举我。”孙次卿解释了一句。皇帝压制诸侯压制得太狠,宗室皆有怨言,不过是不敢发而已,若让他们寻到了缺口,势必不会手下留情。 孙适接下了绢书,垂下眼睑,看着那绢布,颤声道:“这是要弑君……” “不过是杀一独夫民贼,何来弑君?”孙次卿不以为意,“她要立后,便势必要失民心,受万民唾骂,到时振臂一呼者,便是民心所向。” 济阳王若不能成事,还有梁王、济川王、长平王……天下诸王近百人,不论是谁,攻到长安城下,他都愿为内应,打开城门,挣得这首功。 孙适无言。 “你亲去一趟,顺便探一探济阳王的口风。” 孙适领命,他离去前,有些不解地问了句:“陛下为何要行此事,使得她断绝于民,断绝于天下。谢相一向贤能,为何不劝阻?” 十来年的习惯,哪怕谢漪如今不是丞相了,位卑者提起她,还是习惯称一声谢相。 阴阳交合,亘古便有,从未有改者。男女相合,繁衍子嗣,方是正道,皇帝不行正道,自然有人反她。众臣皆以为此事断断成不了,陛下虽坚决,可到头来会如当年的为戾太子议谥那般,只能各退一步。既然不能成,陛下又为何要做,谢漪为何不劝止。 这疑问,不单孙适有,满朝文武皆有。李闻虽站在了皇帝这边,可他也不解,更不赞同。 谢漪都是丞相了,且握有实权,已是封无可封,进无可进,何必要争一个皇后的名头,且她还不能生子为太子,连一般的皇后都不如。文帝宠邓通,武帝幸韩嫣,刘家素来就有这习性。可文帝武帝再如何宠幸男宠,都无给他们名分的念头,说到底只是个玩物。故而二帝虽有小疵,无损他们的英明。 陛下与谢相若不争这名分,偷偷在一处,纵然被人发觉,也只私底下议论嘲讽两句,明面谁敢多言?后世提起来,也多以为是小节,无损大德。岂不是比眼下这般弄得朝堂不宁好得多? 众臣百思不得其解。 刘藻非要争个名分不可,怕的就是这种轻飘飘的“无损英明”。她若不争,在世人眼中,谢漪便与那些男宠没什么区别,提起来只会是“玩物”二字。 她不能忍。 孙次卿几与她撕破了脸,必不会善罢甘休。刘藻使人盯着他家,可她料到孙次卿大胆,却料不到他竟大胆到在民心身上动手脚。 大将军府也是有不少可用之人的,每日往来也有百人。刘藻虽使人盯着,却不能将进进出出的所有人都看住了。一不留神竟看漏了一个幕僚,使他偷溜出城去煽风点火。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