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掷地,青铜碰撞地板的沉闷声音啪嗒一声敲在群臣的心上,群臣身子随着一颤。孙次卿阴沉着脸,既怒且惧。 刘藻道:“散朝。” 这回,再无人敢拦她。 走出殿外,明亮的阳光一照,驱散了殿中的阴暗。 刘藻在阶下止步。她停得突然,身后跟着的胡敖险些撞到她身上。 “殿上的事,就不必让谢相知晓了。”刘藻说道。 她原先吩咐过,事事呈禀谢相,无让她久候担忧。可现在却又说刚刚的事不要让谢相知道。胡敖恭敬回道:“诺。” 圣驾又往前行。 走出两步,皇帝又停住了。她想起来,谢相兴许有旁的渠道能知朝议。如此,她这边切断消息,反倒使她更担忧了。 “去蓬莱。”刘藻吩咐道。 蓬莱岛不远,当日去,当日即可回。 此时还未及正午。刘藻乘宫车,匆匆赶去,登舟时,方才过了午时。 她坐在舟中,垂首沉思,想得有些入神。 再过上半月,天气寒冷,太液池结了冰,舟船便不能行了。得快一些才好。她看似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其实等了这么多年,她多一刻都不想浪费。 “陛下,到蓬莱了。”胡敖入内,温声禀道。 刘藻站起身,想起李闻受了无妄之灾,须得安抚,便吩咐胡敖道:“你亲去廷尉府上,让他勿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丞相之位,是他应得的,除他之外,无人可担此大任。” 胡敖恭敬道:“诺。” 刘藻下了船,胡敖则乘另一艘小舟快速返回。 岛上的人早已看到皇帝的大船了,岸上十余名宫人相迎。刘藻登岸,问道:“谢相在何处。” 她称谢相称了十五年,一时间也忘了改口,岛上众人消息不通,也不知丞相换了人做,依旧称谢漪为相,道:“回禀陛下,丞相正在池边垂钓。” 在垂钓吗?刘藻下意识地笑了笑,笑意温暖,语气也轻快了许多,道:“领我去。” 蓬莱岛四面环水,岛上草木山石,皆有意境,故而并非临水之地都可垂钓,而是专门划出了几个地方,用以取乐。 刘藻跟着宫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了谢漪的身影。 谢漪背对着她,一身青衫,发丝柔顺,身形温婉,专注地望着池面。 刘藻加快了步伐。 谢漪听到声响,转头看过来,像是早料到来人是她,与她笑了笑,道:“怎么衣衫没换就来了。” 刘藻这才发觉她还穿着大朝的衮冕,累赘得很。 “忘记了。”她如实道。走到谢漪身旁,往池中看了看,鱼篓中已装了一尾鱼,正探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 谢漪放下钓竿,朝她招招手。刘藻笑眯眯地弯下身,谢漪替她解冠,将那笨重的平天冠取下。刘藻觉得头上一轻,舒服多了。 宫人上前,在谢漪身旁新置了一张榻,又双手接过平天冠,退到一边。 刘藻在榻上坐下,玄色的衮服庄重威严,与垂钓这等闲云野鹤的风雅事极不协调。可她却津津有味地望着池面,看谢漪钓鱼。 池面微漾,水草都已枯萎,软软的斜在池面上。刘藻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谢漪,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不知是多了一人惊扰鱼儿,还是别的什么,过了许久,都无鱼儿上钩,想是今日就这点收获了。谢漪放下钓竿,刘藻握住她的手。 身后还有宫人,谢漪总不习惯在人前亲近,她微微挣脱,刘藻却不松手,于是谢漪也就不坚持了,只道了一句:“这么大的人了。” 刘藻悄悄地往她那边靠,直到靠到她身上。谢漪便不动,由得她靠着她的肩,以作休憩。 这几日必是极难,大臣们哪有这么容易松口。谢漪在岛上心中也挂念,因而方来垂钓,以此静心。 “你这几日都钓鱼吗?”刘藻问道。 “嗯。”谢漪答。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