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事,自然是周密谋划过的。 京师已在掌控,这两年朝中要位也逐渐被刘藻与谢漪信得过的大臣所占据。这些大臣,每一个都是在心中再三斟酌过的。 可但凡是人,总有私心,总有自己的考量,她们又非神明,也是血肉之躯,凡人之智,又哪里算得到方方面面。 这一年风调雨顺,年景还算不错。刘藻忍而不发,好让大臣们先专注政事,以免扰乱百姓的秋收。 一直到冬日,秋收过去,南方的冬小麦也种下了,百姓们只需窝在家中,好好享受一年间难得的闲暇时光。 各地诸侯也老老实实的,无不法之事,边陲安宁,久无蛮夷犯边。 天下祥和,海晏河清。 刘藻召集二千石以上大臣至宣室殿,与他们道“世间有一贤淑女子,才德兼备、温文尔雅。朕久闻其贤名,欲召入后宫,立为后,帅六宫之人。” 李闻心下一咯噔,将头垂得低低的,不发一言。 众臣皆是面面相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陛下这话是何意。 刘藻紧张得背上都是汗,但话开了头,就如水到渠成,反倒容易起来。她也不慌,安然端坐,环视殿上,不放过任何一人面上的容色。 只是万万没想到,率先开口的是大将军孙次卿,他骤然往地上一跪,高呼道“陛下,不可!” 孙次卿这些年都未得过什么权势,虚占着大将军之名,碌碌度日而已,到了这时,他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刘藻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唇畔的笑意已有了凉意,淡淡道“有何不可?” “从未闻世间有女子娶女子,女子嫁女子。” “吕帝之前,也从未闻女子为万乘之主者。”刘藻不轻不重道。 “两者岂可混为一谈!”这回开口的是宗正。他怒目而视,几可称训斥,道“陛下要立后,不说其他,太子自何处来?” “宗室中来。”刘藻道。 “荒唐!如此一来血脉岂不乱了。天下宗室何其多也,此话传出,岂有宁日。”宗正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另一大臣率先反驳。 刘藻看到殿上一张张面容皆是不赞同,这是意料之中的,故而她也未动怒,一条一条分说。 她兴许会为一己之私而不顾天下大事,但谢相不是这样的性子,若非已有妥帖之法,她也不会容她着手立后。 大臣们群情激昂,哪里听得进去,到最后一齐跪地,恳请皇帝悬崖勒马,千万不要一意孤行。 刘藻端坐在宝座上,望着阶下。殿中跪了一地,无一人站着,无一人肯为她说一句话。 这些都是她托付了江山社稷的贤臣良将。 君臣不欢而散。 大臣们离了宣室,皆都缄默不语。 往日,走出未央宫,议政的大臣或往左或往右,各有去处。这一回却全部聚在了一起,沿着宫道,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他们腹中皆憋了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孙次卿最先忍耐不住,怒斥了一句“真是荒唐……” 韩平立即截口道“大将军慎言!” 皇帝积威已久,方才殿上群臣齐心,致使众臣忘了皇帝之威,如今出了宫,被寒风一激,日头一晒,清醒了过来,再被韩平一打断,众臣一个激灵,都觉后怕。 孙次卿默了一下,将矛头指向韩平,道“京兆可是以为老夫说错了?” 韩平不卑不亢,镇定道“君有过则谏,谏之有方,怎敢口出狂悖之言?” “你放肆!”孙次卿大怒。 忙有大臣相劝,将二人隔了开来。宗正亦急道“二位都退一步,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劝谏陛下。君有过而不谏,与反臣无异。陛下决心颇坚,恐怕得颇费一番功夫,方能使陛下打消念头。” 侍奉这一位久了,群臣都知晓些皇帝的秉性。她若要做一事,要她半途而废可难得很啊。 大臣们皆面带忧色。有一大臣忽然道“自入宫廷尉便未发一语。当前紧要关头,正是你我出力之时,廷尉可有良策?” 他一说,大臣们方想起廷尉一直沉默不语。在劝谏皇帝改过一事上,他一向是最积极的。毕竟曾为帝师,对皇帝的言行自也格外关注,每见有过,总是及时劝谏。陛下也总能纳谏,从无斥责之语。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