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几日都睡在谢漪床前,便于夜间照顾她。 宫人搬了一张矮榻来,又取了被褥铺设好,供陛下夜间安歇。刘藻沐浴过,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就钻入被褥中。 矮榻与龙床很近,总不过三步之距,谢漪一转头,就能看到刘藻躺在锦被间,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她沐浴过,身上都是清新的气息,小脸被温水熏得通红,发丝束起,隐约可见白皙修长的颈项,全然一派正当青春的美好气息。 像是察觉到谢漪的目光,她转过头来,与她笑了笑,温声问道:“姑母不睡吗?” 谢漪想了想,道:“陛下可觉得乏了?” 刘藻摇头。她一点也不累,能这样贴身照顾谢相,即便每日都忙得连喝口水都难,可她还是不觉得累。 她原以为谢相这般问,应当是有话要说,不想接下去,谢相又沉默了下来。刘藻看了看她,这才发觉,谢相似乎有些寡言。她忙回想这几日相处,发觉谢相的寡言,并非因她乏力疲惫,像是纯粹不愿说话。 这一想,她就有些担忧,掀开锦被下了榻,跑到谢漪身边,摸摸她的额头,又看了看她的容色,问道:“姑母可是有何处不适?” 她着急的模样,也很真心,看得谢漪有些出神。倘若陛下没有这些心思,只与她好生做一对姑侄该多好。 她没有说话,刘藻就急了,道了一句:“我去召医官来。”就要走。 谢漪拦住了她:“不必去,我无事。” 刘藻还是不放心,问道:“果真无事吗?” 谢漪点了下头。 刘藻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回床边,问道:“既是无事,姑母为何恹恹的,不爱说话。” 谢漪看了看她单薄的寝衣,殿中虽放了不少火盆,可风还是能从缝隙中漏入,陛下衣衫单薄,怕是会受寒,她便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陛下先睡回去。” 刘藻听话,又回到榻上躺下。 殿中的灯火灭了大半,只留下少数几盏,供以起夜之用。那几盏微弱灯光的映照下,刘藻的脸庞有些模糊,可她的眼睛却又这般明亮。 谢漪忽然又不愿责怪她了。陛下这个年岁,对情事好奇,起了什么怪心思,也怨不得她,只需好生引导,必能重归正途。何况她已想好了,待平定了太后与梁集,她就卸任去国,离长安远远的。时日久了,陛下自能明白如今的心思不过是对她的依赖罢了。兴许她回想起年少之时,竟对一年长了十四岁,老到足以做她母亲的女子动心,还会觉得可笑。 这样一想,谢漪的心就被酸涩填满。太后已是强弩之末,过不了多久便可平定,她将大权过渡到陛下手中,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她很快就要见不到她了。 “陛下想要说什么?”谢漪问道。 刘藻自是有满腹的话要与她说,她神色明亮,就要开口,又迟疑了一下,问道:“可会扰了姑母歇息?” 谢漪一笑:“不会。” 刘藻这才放心,弯了弯眼睛,笑了笑。她想了一想,才问出她思索了许久的问题:“疗伤那日,姑母于昏沉之际,与我说了一句‘勿负我’,我想了许久,也未得头绪。” 她说着,翻了个身,趴在榻上,用下巴抵着手背,眨着眼睛,望着谢漪,问道:“姑母是要我勿负你什么?” 谢漪倒是不记得她曾与陛下说过这个了,只是她问起,她也就依着自己的心意答了:“自是要陛下做一明君,勿负我的扶持与期望。” 原来是这个。刘藻听罢,忽觉失落。 第51章 失落过,刘藻又觉自己傻,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 她答道:“姑母放心,必不负多年的扶持与栽培。”说完她又笑了一下,道:“有您管着,我又岂敢不尽心?” 谢相待她宽和,视政却极为严厉,她经手的政务,便无一事不周致。刘藻从前不知其中辛苦,待这几日,事事都禀到她的案头,她方知谢相平日艰辛。 她又道:“往后也不会凡事皆由姑母一人抗了。我与姑母共治天下。” 谢漪笑了笑,幽深的眼眸在灯烛下浮现一抹怅然,口上却没说话。 刘藻自想不到她已决心要卸任去国,只想待谢相好了以后,她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丞相,自然是要一同治理天下的。她的思绪很快又飘到别处去,与谢相说道:“相府连日来皆妥当,谢文来了几回,欲见姑母,我给劝了回去。” 谢漪还奇怪为何谢文不曾来过,闻言便道:“下回再来,便令他来见。”她不在,谢文便是谢府的主人,有些事得嘱咐他一二。 刘藻顿时不太服气:“有我在,必能照料好姑母,不必他来。” 她知道谢相疼她,可是想到谢相的心思在她身上,可真正在她身边长大的人却是谢文,她就觉独属于她的关爱被分走了一半,便不愿见到谢文。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