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竟分不分明,是伤口疼一些,还是她的心更疼一些。 希望陛下能迷途知返。 她是那日与陛下散步时察觉到的。陛下往日粘人,她只当是她自小缺少母亲关怀,故而对她这长辈格外眷恋,直到她捧着她的手,在唇边呵气,她就觉似乎过于亲昵了,不想陛下又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虽那一下极快,又仿佛是不慎碰到,但疑心已起,要打消便不容易了。 今日那句话,只确认而已,她只盼是她多心,冤枉了陛下,谁知真相却是如此使人失望。 谢漪终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伤口又使她睡得极不安生,多数时候浮沉于半梦半醒间。她隐约能感到刘藻与她靠近,她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耳边传来许多乱糟糟的声响,还有陛下刻意压低的声音。 那声音中压抑着怒气。 这是怎么了?谢漪头昏脑涨,睁不开眼睛,她心中却很想问一问刘藻,发生了什么?何事为难?说与姑母,姑母必护你平安。 她努力欲张口,却无力出声,伤口处的痛意,似是纠缠不尽的藤蔓,将她全身都紧紧缠绕起来,蚀骨般疼。 刘藻已快急疯了。 “为何好端端的,就发起热来?不是说,过了一日一夜,不发热,便能好转吗?”刘藻压低了声,怒意喷泄而出。 医官们一时也寻不出缘由,伤重至此,反反复复也是情理之中。但这话却不敢与皇帝讲。军医道:“要紧的是先退热,赶紧写一方子来。” 刘藻也顾不上生气,忙道:“正是。” 医官们去偏殿写方子。 军医慢了一步,与刘藻道:“谢相这热不好退,臣在军中,有一土方,以酒擦洗人身,可助退热。” 刘藻一听,忙问:“擦洗何处?” 军医比划了一下:“额头,四肢。只是天冷,万不可再受寒。” 刘藻听明白了,立即使人去取酒来,一面又令人往殿中增火盆。 待酒取来,刘藻亲为谢漪擦拭。 不知过了多久,谢漪迷蒙间睁眼,便见刘藻趴在床边,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已睡着了。 想是累得很了,她的呼吸很沉,眉宇间的疲惫清晰可见。谢漪欲抚摸她的脸庞,奈何身上无力,竟抬手都难。 殿门被轻轻推开,谢漪闭起眼睛,装作不曾醒过。来者是胡敖,他轻手轻脚地到床前,小声道:“陛下,该醒了。” 未等他唤第二声,谢漪便闻得床边响动,刘藻醒了。 一只温暖的手贴上她的额头,接着便是陛下的声音响起:“退热了,快令医官来看过。” 胡敖也甚喜:“臣就去。” 伴着步履远去的声音,谢漪察觉身边那人倾身下来,与她渐渐靠近。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一个小心的吻,落在她唇边,短促一下,便立即离去,像那日落在她手背上的吻一般。 谢漪五味杂陈,说不尽的失望。 “要快好起来,昨晚吓坏我了。”小皇帝的声音轻轻的,情意深得使人心惊,她缓缓地道,“我已想好了,倘若当真天不庇佑,姑母也不会孤单,我会陪着您。” 谢漪的心都随她这句话而颤动,失望化作了心痛。 “倘有来世,便让我做你的侄儿,再不起非分之想了。可今生求您千万成全我一回。”小皇帝轻声地哀求,卑微得让谢漪心疼。 殿门又开了,小皇帝不再说话。匆匆而来的自是那数名医官。 军医上前把脉后,语带喜意:“退了。快去煎第二副药来,为丞相提一提精神,正午必得解毒,不能再拖了。” 刘藻道:“昨夜高烧,可有影响?” 太医令道:“多少是有的。可也不宜再迟了。”最怕的就是丞相撑不下去,可再拖,恐怕当真得去一肢方可解读了。 刘藻沉默片刻,道:“好。” 医官们又退了下去,这回留下了太医令与军医在殿中随时照料。刘藻又去了前头。她得兼顾着两边。 待她去后,谢漪方睁眼,唤了太医令上前,问道:“有几分胜算?” 太医令不敢答,竟借口去看一看药退了出去。军医见他一去,立即变了神色,恭敬道:“下官是卫尉派来的,必用心诊治,请丞相放心。朝中暂且都好,只是陛下雄才伟略,欲趁此一举稳定超纲,昨日遣人去了大将军府上。” 孙次卿是谢党短板,皇帝知道,谢漪自然更是清楚。她派人去见孙次卿,为的什么,不止谢漪,其余大臣也猜得出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