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场中骤然停了下来,一名小娘子倒地,受了伤。早有医官飞快入场中,将她抬了出来。 只是伤应当不重,那伴读还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刘藻细细辨认了一通,认出这是李闻之孙,名作李琳。 “阿李伤着了,需换一人上场。”有人高声喊道。 刘藻闻言一笑,走上前去,道:“朕替她,可否?” 话音一落,场中骤然安静。众人转头望过来,这才发觉她们之中不知何时,混入了一个皇帝。 伴读们手忙脚乱地行礼,场上乱做一团。 刘藻至李琳身前,弯身与她伸出手。李琳轻轻“啊”了一声,不知为何脸就红了,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刘藻手心。 刘藻呆了一下,又笑:“朕是要你的额带。” 蹴鞠分两队,她们是以额带颜色区别的,一边是玄色额带,另一边则是朱色。李琳头上正是朱色。 李琳本就绯红的脸庞顿时烫得如火在烧,忙收回手将额带解下,放到刘藻手中,小声道:“陛下小心,保重圣体。” 蹴鞠之时,难免有碰伤,她们伤着,歇一两日也就是了,但陛下则不同。 刘藻点了下头,就往场上去,不知这一幕,恰好落入谢漪眼中。 谢漪是受传召而来,一到此地,见场中纷扰,便站在一旁未出声。 陛下到了场中,便如一勇士,很是勇敢。她对蹴鞠甚熟稔,单足停鞠也好,跃起后勾也罢,都做得很是漂亮。 伴读们起先顾忌她天子身份,己方都将鞠传与她,对面也不敢怎么拦阻,容得她将鞠踢入门中。 但渐渐的,伴随愈发激烈的鼓声,伴读们都投入起来。蹴鞠一事,向来就有“不以亲疏,不以阿私”之说,更何况,她们皆是朝气蓬勃,风华正好的少女。 刘藻一场下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却觉甚为尽兴。伴读们也觉与陛下亲近不少,簇拥着她往观台上去。 刘藻这才看到谢漪来了。 她脚下不由加快,走到谢漪身旁。伴读们见丞相,见过礼后,纷纷退下。 刘藻饮了口清水,方笑道:“不知丞相已来了,让丞相久等。”她额头上还冒着汗,随意用衣袖擦了擦,澄澈的眼眸格外明亮,与谢漪道,“朕方才那一下,踢得好不好?” 最后那一进球,她立下了大功,配合掩护,身法技巧,都堪称登峰造极。 谢漪都看在眼中,夸她道:“陛下身法,甚是俊逸。” 刘藻顿时笑得更明朗,眼睛弯弯的,配着因流汗而微微发红的脸庞,当真天真可爱。谢漪不由心软,多看了她两眼,方问:“陛下召臣来,是为何事?” 刘藻闻言,这才想到正事,她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抓住谢漪的手腕,努力忽视骤然加快的心跳,与手心柔滑的触觉,自然而然道:“将近岁末,郡国皆有进贡,将作与少府几度请示,朕便令他们将贡品都搬来园中,打算去瞧瞧。” 她抓住了谢漪的手,想要握得紧些,怕不自然,松些,又怕谢漪轻易挣脱了去,当真纠结得厉害。 “朕想谢相为大汉竟日劳累,当有颁赐,故召谢相来,自去挑选。” 原来是为此事。谢漪正要将手抽回,刘藻却已开始如数家珍般描绘起贡品之中格外珍稀者,仿佛兴致极高。 谢漪见她眉飞色舞,面色欢喜,想了想,未再使力,由她牵着她往园中去。 入园,果真见遍地珍品。齐纨鲁缟,各色宝石,青铜之器,乃至骏马珍兽,数不胜数。谢漪也生出少许兴味,一件件地看过去。只是她虽都看了一遍,眼中流露皆只欣赏,并无格外喜欢的。 到了谢漪这地位,世间宝物,怕是都难入她眼了,刘藻跟在她身旁,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只等她对哪件宝物多看一眼,便要赠与她。不想谢漪却无格外青眼之物。 刘藻不免遗憾。 待二人行至园末,忽见一尊珊瑚,色赤,装点碧玉,成了一株树的模样。谢漪格外多看了几眼,目中有喜爱之色。但她很快便转头指着不远处一象牙雕刻而成的屏风道:“陛下可舍得此物?” 象牙屏风,也甚华美珍贵。但谢漪显然更喜爱珊瑚树多些。刘藻的目光在两者间一流转,便看出原因了。珊瑚树太过贵重,普天之下怕也只这一尊,搬着它出宫,不免显眼。 刘藻一想,她可以将珊瑚树摆到椒房殿去,这样,就也是谢相的了。 刘藻觉得自己真聪明,点点头,笑着道:“自然舍得。”当即使人将屏风送去谢漪府上。 从前总觉陛下沉稳,恐她太过持重,失了人生趣味,然而在宫中不过一年,她又显出急性子来,一离了朝政,私底下行事便有些火急火燎的。 谢漪笑着摇了摇头,与她告退。 刘藻不愿她就去了,便要送她。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