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那孩子一向瘦弱、文静、沉默寡言。而且因为早产的原因,他的发育一向很迟缓,三岁像一岁,十岁像六岁,再加上眼眉实在是太像他母亲了,如果忽略他的发型和衣着,只看他的脸的话……根本就和他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最近一次见他,好像是在……六年前? 二十一岁的宋秩好像突然长了个子。 宋熙还记得,再往前一次看到宋秩时,还是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大约是十八岁?那时候他身高还不足一米七,瘦得像竹竿。 二十一岁的宋秩突然就冲到了一米八几,跟他差不多高了。 但还是瘦。 而且不说话时、眉宇间那阴郁忧虑的气质,像极了他的母亲。 宋熙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宋秩。 但在这一刻,他又无比地想看到宋秩。 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就像小赵说的那样——宋秩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半夜时分,宋熙终于做出了决定。 “小杜,走!咱们上火车站去!” “是!” 警卫员小杜应下,开了车子过来。 宋熙坐上了车。 从此处赶往市火车站,路途遥远。 但一早就得到小赵提点的小杜,楞是把车子开出了飞一般的速度,终于抢在天亮之前,赶到了火车站。 “首长,我先去售票大厅看看。”小杜说了一声,跳下车朝着售票大厅飞奔而去。 宋熙则慢悠悠地下了车,双手背在身后,四处东张四望。 薄雾的清晨,来赶火车的人并不多。 他细细地打量着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所有的年轻人,一一扫视过去,然后突然愣住。 ——那就是宋秩?! 穿着黑色西裤、白衬衣的英挺男青年伴一个中老年壮汉身边,两人身上各背着一个大型麻袋,说说笑笑地往这边儿赶,态度十分亲昵。 宋熙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青年就是宋秩! 只见壮汉突然停了下来,朝着一个推板车的小贩指了指。 宋秩点头,把麻袋放在地上,从麻袋里拿出空饭盒,匆匆朝着小贩走了过去。 壮汉则趁机掂量了一下宋秩放在地上的麻袋,然后皱起了眉头,飞快地打开了宋秩的麻袋,从里头拿出几样东西,塞进了自己的麻袋里。 没一会儿,宋秩捧着装满了包子的饭盒过来了。 壮汉扛起了自己的麻袋,准备往火车站里头走—— 宋秩拈量了一下自己的麻袋,皱眉,叫住壮汉。两人争执了几句,宋秩不顾壮汉的反对,拎过了壮汉的麻袋扛在肩上,率先走向了候车厅。 壮汉没法子,只得拿起宋秩遗留在地上的麻袋,匆匆追了上去。 宋熙早就已经惊呆了。 他不敢相信,那个男青年就是宋秩。 ——不过六年未见,宋秩他、怎么就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样??? 宋秩的眼眉,仍有几分像他的母亲;但却更像他,简直就是他宋熙的翻版!!! 宋熙拼命地在记忆里搜刮着宋秩幼时的模样儿。 他不会记错,宋秩长得像他母亲…… 恍惚间,宋熙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清晨时分这安静又肃穆的火车站,突然转变成笼罩在无尽哀愁里的黄昏时分,火车站破破烂烂,来来往往的俱是拖儿带女面容悲戚的老百姓。 “阿嬷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啊!日本鬼子就要打来了!” “妈妈!妈妈……妈妈!谁看到我妈妈了!” “爸爸我想跟小明一起玩儿!我不走我想上学呜呜——”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我、我舍不得我家里人……” “小妹!小妹你快点儿!” 眼前的这一幕,宋熙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日军反扑得最厉害的一年。 他被困平都,落入敌人圈套,幸好几个地下工作者舍命相救,他才不至于被捕。 终于,组织上找到了一个突围的机会—— 于是那一天,她送他去了火车站。 整个火车站挤满了流离失所、仓皇恐慌的老百姓。 只有她,穿着黑色天鹅绒的旗袍、外罩白色小貂皮的大衣,手里还拎着名贵坤包,气质雍雅从容,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眼里藏着贪恋与不舍,却含笑说道—— “再见。” 宋熙心口剧痛。 他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心房。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