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吉也想让自己配合一点,但寡言沉默这么多年,她很难立时调动起情绪,只好听着学姐的指引,跟着学姐去领东西。听到学姐念出自己名字时程吉没多想,她过去的社交范围那么窄,不可能在遥远的异地遇见一个恰好认识自己的人。 结果学姐又震惊地重复了一次:“你是程吉?” 那一瞬间程吉感到阳光注入的热意从身体里急速消退,冷风骤然倒灌,她竟有种无所遁形的窒息感。 她死死地瞪着对方,忍住内心的消极悲观极力辨认这张陌生的面孔。是谁,是谁? 时光在她回转,一年一年的记忆如暴风刮过她的脑海,猛然!定格在十年前。 “宋思涵。” 一个早该被时间侵蚀模糊的名字,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脑海。曾经让她看见希望的模样的人,如今毁损了她的希望。这一刻,程吉多希望宋思涵早已忘记自己,宋思涵的沉默里好像也有后悔。但是她们都无法自欺欺人。 程吉一开始不知道,宋思涵到底是真热情,还是缺心眼,可能两者兼具。面对宋思涵,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断绝来往的要求简直无理取闹,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身边有宋思涵这么一个有求必应,无求也来主动关怀的学生会副主席学姐,实在是好处多多。 最重要的一点,宋思涵从来不问,从来不提,不会刻意让她想起过去。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后来让程吉彻底不想拒绝,她渴望的光明和温暖,宋思涵身上都有。 当时程吉不承认自己心里的害怕。她是在与宋思涵分手后,强迫自己快速成长的过程中,逐渐愿意承认自己在刚入学的那段时间里,其实内心有很多恐惧。 自从她从程伊芙口中直到自己不是程宪的孩子,她就感到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在她的梦境里,世界总是无限扩大,而她只能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感觉到外部世界越来越空旷,她落不到地面,伸手永远接触不到任何东西。有时她的梦境里,世界又会无限紧缩,直至将她压得透不过气,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包裹起来,就像一个被装起来的垃圾,不知道自己将被丢到哪里去。 那种极致而绝望的孤独感、隔离感,她用了很多年才慢慢消解,但也让她心里留下了长久的后遗症——缺乏归属感。 程伊芙出国留学后,她在程家有了喘一口气的空间,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如一株晚熟的作物,在别人成熟的过程里她干瘪着,直到十六岁以后,忽然开始了生长发育,她终于清醒过来,定下了唯一的目标,离开。 所幸学习这件事,是付出努力就会看到回报的,两年苦读只为了这唯一的目标。总之她是无可牵挂的,与程家、与京州都没有联系,她可以山高海阔飘去任意地方。 清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她的信心之源,薄薄的一张纸就像一个按钮,按钮上写着两个字:开始。 她离开了,完成自己唯一的目标。 她开始了,以新生儿的姿态,以柔弱的身躯,乍然面对了整个未知的世界。她又回到了那个梦里,静静地悬浮在广阔无垠的宇宙里,伸出手什么也碰不到,连呼喊也发不出声音,只好蜷缩起来。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只是从来不敢承认罢了。 最初她打算自己强撑着,然后宋思涵来了,尽管什么都不知道,却正正好好地用她最需要的方式帮她撑了过去。程吉对她又爱又……说不上恨,尽管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