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唉,意义也不大,罪也没少受……妈妈,你就别难过了……” “你不知道,”李妈妈的话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你外婆最后那六年,太受罪了,她又胖,自己又站不起来,四个子女轮流照顾,轮到你二舅时,他请了个保姆,自己不管,那个保姆个子不大,力气也不大,每次只能从后面双手勒住你外婆腋下,用力往上扯,然后你外婆就会叫疼……我们当时还说那保姆,不要那么用力……后来,后来……” 说到这里,妈妈泪下如雨,几乎说不下去了,“……后来过了一年多,我们带你外婆去检查身体,才发现她肋骨骨折过,后来……后来自己长好了……我现在自己肋骨断了,才知道有多疼……我轻轻一碰,都疼成这样了,她,她,她肋骨断了,被那么用力勒着……可怜你外婆,有口不能言……不知道她疼成什么样了,却不会说……那几个月,她,她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她一辈子最能忍痛耐劳,能那么叫,真是疼得受不住了……人老了,真是太可怜了……”说着捂住了脸。 “……你外婆她,没文化,在工厂做女工,也没多少钱,外公也不靠谱……可她从来不委屈我们几个,每次发了工资,都带我们去吃羊肉汤……那么艰难的时候,我们从来不会吃不饱……她是个很好的妈妈,我们都没做好……太可怜了……呜……” 李如洗怔怔听着,眼睛也慢慢模糊了。 是啊,真是太可怜了。 那句话怎么来说来着? 母爱是一场重复的辜负…… 除了极少数的个例,再孝顺的孩子,为母亲所做的,也远远比不上母亲对他(她)的付出,而是把更多的爱和付出给了自己诞育的后代。 外婆是如此,母亲是如此,她,其实也是如此…… 总是辜负了的…… 虽然母亲在轮到她的时候,也是万分精心地照顾外婆,可是,她在外婆在舅舅家去世后还是愧疚地哭着说,我不该让妈妈去哥哥家的,明知道他不会好好照顾…… 而她呢,辜负得更多…… 等到父母到了外婆那一步的时候,她甚至不能再照顾分毫。 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啊,将来会陷到何等境地,就只能靠运气了吗? 她祈祷着期盼着他们像爷爷一样,无疾而终,而不会像外婆那样,在生命的最后还要过没有自理能力的几年。 …… 而她,将来帮不了他们,只能在这种奖励的梦境里,才有机会,最后照顾妈妈……几天…… 爸爸妈妈是白白生了她了,只有不断付出,却毫无回报…… 李如洗最后是哭着醒来的。 醒来时眼泪还是止不住,她躺在病床上,低低地,近乎无声地抽噎,哭泣…… 窗外有亮光,不知是灯光还是月光,照进安静的病房里,静默无声。 不远处的陪护躺椅上躺着护工大姐,好在她睡得死,没被李如洗的哭声吵醒,此刻依然呼吸沉重,胸脯起伏地睡着,不时还要发出些鼾声。 而其实,这虽然是半夜,也并不真的寂静无声。 外面走廊里,不知是谁,在低低地、压抑地哭泣,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好像随时都会控制不住,爆发…… 有时候,还会响起护士小姐急促的脚步声。 有时候,急迫的是家属…… 有时候,甚至有简短而仓促的对话:“护士,我爸他……疼得受不了了,能不能找值班大夫……” “这会儿……” “大夫,我妈……” …… 毕竟,这里是肿瘤病房啊。 在这里的病人,都在死神的羽翼之下。 每个人身上,都牵系了多少痛苦,多少悲伤,多少不舍,多少不甘啊…… 李如洗睁着眼睛,一直等来了朝阳的初升。 第7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