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吐出口气,将折子递给伍相,“你们看看,已经八月底了,天一天比一天冷,扬州一带的赈济,要赶紧跟上。” “是,文将军在扬州城围了将近两个月,诸事已经准备妥当了。 “昨晚上收到的信儿,说已经开始募集人工,等清理好战场,就开始修建城墙,打扫街巷,舒通河道。 病弱不能自理的平民,主管太医也已经收拢了不少,暂时安置在空宅子里。” 杜相忙欠身答话。 ”嗯。“顾瑾应了一声,看着几位相公传看过文彦超那份折子,沉默片刻,从炕几上拿起几张纸,递给伍相,“你们看看这个。” 伍相接过,一目十行扫过,呆了一瞬,将那几张纸递给挨着他的潘相。 顾瑾端起茶,垂眼抿着。 诸人传看完,将几张纸递回给伍相,一个个小心的看着垂眼抿茶的顾瑾,微微屏气,一声不响。 大殿内,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伍相怎么看?”顾瑾放下杯子。 “这份通告,前两条都极妥当,就是最后一条,臣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伍相答的极其谨慎。 “第一条,前一半极妥当,后一半,”顾瑾哼了一声,“第二条,挑不出毛病,可民非年过四十无子,不得纳妾一条,和民不得着锦一样,都是形同虚设吧。” “民不得着锦这一条,没在刑统里。”伍相一脸干笑。 顾瑾斜瞥了伍相一眼,接着道:“至于第三条,朕昨天想了半夜,竟然想不出违了哪一条律法政令,大约可算在别财另居?要算进去,也极其勉强。 她只说工钱有一半是媳妇或是丈夫的。 可诸位都觉得这第三条,好像不怎么妥当,是吧?” “臣是这么觉得。”伍相欠身道。 “臣也是这么觉得。”杜相和潘相等人,也忙欠身答话。 顾瑾看着表态极其谨慎的诸人,沉默片刻,看着潘相吩咐道:“潘相写封信吧,告诉那位大当家,打断腿是私刑,这么堂而皇之写出来通告天下,荒唐!” 潘相忙欠身应了,顾瑾再看向伍相道,“至于第二条,你和刑部、大理寺,再找些精通刑律的,议一议四十纳妾这一条,再看看刑统中,还有多少像这样形同虚设的法条,先议一议。” “是。”伍相欠身答应。 诸人屏气等着顾瑾说第三条,顾瑾却斜瞥着那几张纸,不说话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瑾伸手推开那几张纸,淡然道:“接着议事吧。” …………………… 文彦超攻下扬州城隔天,李桑柔等人,就到了扬州城下。 离扬州城十来里路,眼睛所及,都是一片焦黑荒芜。 李桑柔骑在马上,环顾四周,低低叹了口气。 这才是一城一地,当年,千里无鸡鸣,是什么样的景象? 离城四五里路,孟彦超走在最前,迎着盘查的兵卒,递上路引文书。 扬州城下,北齐军还在忙碌的清查收尸,清刷血渍。 李桑柔下了马,牵着马,穿过鲜血还没干透的城门洞。 出了城门洞,李桑柔站住,看着眼前的扬州城,神情黯然。 放眼望去,李桑柔看不到一处完整,到处都是一抹抹一片片的焦黑,新旧交错的断壁残垣。 麻木的兵卒们在街巷废墟中进进出出,拖出、拎出、甩出一具具尸首,一块块骨肉,扔到一辆辆大车上。 “唉,咱们的扬州城。”黑马站在李桑柔旁边,看着一片接一片的瓦砾,伤心起来。 “文将军追击南梁残部到江口,现在江口驻守。”孟彦清一溜小跑过来,和李桑柔禀报,“黄将军在城里,暂时住在府衙,就在前面不远。” “去见见他。”李桑柔抬脚往前。 扬州城,她来过很多回,她知道府衙在哪儿,这座城里,她认识很多地方,哪怕已经成了废墟。 黄老将军正额头冒火的忙着安排清扫街巷要多少人,洒药粉要多少人,清查城里的水井要多少人,还有城里找出来的那些活着的平民,要吃要喝要清查,没地方住…… 他很烦这些琐细无比的磨人杂事。 “将军,外头来了一群人,要见将军,说有事儿。”亲卫一溜小跑进来禀报。 “什么一群人?哪儿来的一群人?有事儿,哪个没事儿?到我这儿的,有没事儿的?”黄老将军先喷了一通牢骚。 “你他娘的会不会当差?一群人,什么叫一群人?谁?姓啥?叫啥?会不会禀事儿?会不会当差?” “小的还没说完呢,领头的是个小娘儿们,说是姓李,旁边跟了个汉子,这么高,铁塔一样……” “还有个黑脸儿的?”黄将军眼睛瞪大了。 “黑脸儿?脸都挺黑。”亲卫想了想,那小娘儿们身边一圈儿的汉子,个个脸都挺黑。 “你他娘!老子去瞧瞧!”黄将军抬脚就往外跑。 正围着他要人的太医,户部郎官,府衙里的诸推官书办,急忙跟上。 “将军!将军您别走啊!” “将军!我这事儿人命关天!将军!” “将军将军!” …… 李桑柔背着手,站在府衙门口,打量着残破的府衙。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