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望从何得知?齐钺又从何知晓? 齐钺似是瞧出了林诗懿的疑虑,抬手递上了案上散开的几张信纸。 信纸之上笔走龙蛇,行文流畅,言简意赅。 成亲之初,将军府上,林诗懿曾让荆望记录过齐钺的饮食起居,病势走向;这信纸上的字字句句都不是这短短数月内荆望能练就的功夫。 “这不是荆望的手笔。”林诗懿抬眸。 齐钺微微颔首。 林诗懿蹙眉,“这样要紧的事,怎可牵扯进旁人?” 齐钺已经垂首瞧着案边,沉声道:“你再看下一封。” 林诗懿换过一张信笺,一眼便认出了纸上荆望那不成体统的笔迹;字虽是丑了些,但他与康柏的那些见闻际遇倒交代得尚算清楚明白。 可这信,却把林诗懿看得越发糊涂了。 “你便是收了这信才停下来劫了押运车?”她问道。 “劫押运车的事情我刚返回隗都城时便计划好了,荆望就是我留下刺探粮草出城时间的。北境军这些年来吃的都是粗米糙粮,可我被困在战场之上,一直没法子探个究竟。” 齐钺起身走向帐边,长身直立对着丹城的方向。 “草原之上掩埋多少隗明忠骨,他们都是我的同袍手足;可我,却连临行前的一顿饱饭都不能让他们吃上。” 他回身望向默立的林诗懿,林诗懿感觉对方漆黑的瞳仁里刮起了北境的风沙,拍打在她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的刺痛。 “是我把他们一个个带出隗都城,带离父母妻儿的身旁,却没有本事送他们回家。或许有人说,为兵为将者,马革裹尸便是最好的归宿,可我该怎么和他们的亲眷解释,我从北境战场的尸体堆里刨出了他们,却没有护他们躲过背后自己人射来的暗箭。” 林诗懿不曾亲眼见过鲜血是如何染透了草原的黄沙,又是如何被一场大雨冲刷得什么也不剩下。 她所见过的战争的残酷全部来自于那一个瘦弱的身影,那孩子被碗口划破的手指,和凛冽寒风里破烂草鞋的孔洞之下清晰可见的满脚冻疮。 她还不可能完全感同身受齐钺的话,尤其是在她眼中,黄曲毒米事件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意外。 齐钺满身的悔愧与痛苦并不足以化解前世的遗恨,她同情北境的军民和统帅,却无法说服自己在这时候给齐钺更多的安慰。 就事论事,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谋杀整个北境军,黄曲毒米事件只是一个意外。” “懿儿,若我告诉你,这病征并非第一次出现在北境大营,你又该如何想?”齐钺上前两步,盯着林诗懿的目光如炬,“这毒,换作安乐堂里旁的大夫,难不难把出?” “随军的医博士都不是正经的太医院出身,他们在军营里呆得久了,经手的大部分都是伤筋动骨或是兵器利刃留下的皮外伤,若说不通毒理,倒也成立。” 说到自己的专业所长,林诗懿立刻收敛了那些纷乱的情绪,脸色沉静,言语犀利。 “可张品殊官拜正六品御医,平日里就算轮不上他侍候皇上娘娘,但给他瞧病的也必是些皇亲贵胄;凭他的本事,就算把不出黄曲剧毒,也断不可能会把这症状与大瘕泄混淆,若他细细查过那些毒米还是瞧不出个究竟,我断然不信。” 林诗懿话音刚落,齐钺却苦笑出声,“每一批运进北境大营的粮草,都要抽检验毒,懿儿,你知道这事儿,是谁来做吗?” 林诗懿抬眸,几近惊恐地望向齐钺。 她早知道到凡外患者,必有内忧;也曾料到朝廷贪腐之风或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但齐钺话里话外,似乎直言有人要将整个北境军摧毁。 那不止是隗明数万热血男儿的性命,更是北境万千黎民最后的倚仗,实在不得不令人恐极。 “他们不是要北境大营所有人的性命,但却也差不多。” 齐钺似是读懂了林诗懿的惊恐与思虑,垂眸温柔地为她绾起一缕鬓边垂落的青丝。 北境大军战时与非战时每日的粮草用度林诗懿自是不清楚,齐钺却烂熟于胸。 这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