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周祈没有“然而”,而是顺着道:“若论前程,郎君日后怕是要做秋官呢。1” 青衫士子微眯眼,认真看了看周祈,点点头,伸手去拿钱袋。 周祈略抬手止住他:“送郎君一卦,全当结个善缘。” 青衫士子却依旧掏出钱袋来,弯腰把卦资放在签筒旁,道声“多谢”,转身走了。 周祈皱一下鼻子,笑了。今天一来东市,便遇到这么个有些特别的俊俏小郎君,运气不错! “老大,你已经跟那位认识了?” 周祈扭头。 陈小六一只手里举着二三十串羊肉串,另一只手里是纸包的两个芝麻胡饼,“你要的桂花牛乳没有了,我就买了烤羊肉!还热乎着呢,趁热吃!” 想的是甜点,来的是烤肉,周祈倒也不挑,让过“紫微宫传人”和“周公后裔”,便接过一个饼几串肉,把肉都撸到饼里,“你刚才说跟哪位认识了?” 陈小六目示周祈,周祈与他略往后退一退,站到墙边少人处。 陈小六低声道:“就是昨儿我跟你说的新任大理寺少卿谢庸啊。” 周祈撸肉的动作一顿,“不是……哪个是新任大理寺少卿?” 陈小六挑挑下巴:“就刚才那个啊。” 周祈看向那背影消失的方向。 “老大,你不认得他,怎么搭讪上了?” 陈小六颇感诧异。 周祈:“……我搭讪人,还用认得?” 陈小六:“……那倒是!” 和自己人说话,周祈还是实在的:“我适才搭讪的,是英俊小郎君,不是大理寺少卿。” 陈小六半张着嘴,半晌,奓着胆子问,“所以,您就穿着洒了菜汤的羊皮袄,嘴上沾着糖渣子,调戏了旁司上官?” 周祈抹一把嘴边,手上是刚才吃的银丝糖…… 陈小六捧着胡饼夹羊肉默默地吃,吧唧嘴的声音似比平时轻了一些。 周祈笑一下,这事还真是寸! 昨日陈小六去吏部,回来说,遇上了新任大理寺少卿去领敕牒告身。又听吏部的人说,这位谢少卿在鄜州别驾任上,做得极好,尤其精于刑狱诉讼判审,李相公与圣人特奏请擢其入大理寺。 自己还想着要去拜访探看一下,毕竟免不得要打交道,这回倒是省了……周祈又琢磨自己今儿这卦卜得还真准,还真是个“秋官”! 陈小六把那个饼都嚼完,小声道:“老大,叫我看,调戏也就调戏了。你堂堂干支卫一支之长,五品羽林郎将,又比他大理寺少卿差多少?”陈小六越说越理直气壮,“况且你相貌堂堂,拳脚了得,调戏他,我看倒是他谢少卿赚了。” 周祈把饼渣抹在陈小六袍子上,熊孩子,夸人都不会夸。 干支卫是今上十几年前于南衙诸卫、北衙禁军外另设的一支禁军,旨在“督察四方,纠劾百司,博采民意,直达天听”——简而言之,找事儿的。 干支卫以天干为序,从甲乙至壬癸十部,分驻各州道,甲部负责京畿之地。各部内又按职责以地支排列,周祈属甲部最末位的亥支。 这亥支的职责说来重大——博采民意,其实干的是探查京畿民间异动的活儿。 当这“猪头”,平时倒也颇为逍遥,最怕是“年关”。 天子脚下,小老百姓都老实得很,能值得皇帝一听的“异动”实在少。国泰民安固然好,却让周祈这亥支的头儿为难——业绩太少,年终述职奏表没法写。 这奏表写不好,丢点脸面倒没什么,只怕圣人给 “腊赐”时,把亥部忘了……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更怕,监察皇亲百官的子丑辰巳诸支与朝臣互掐时,皇帝拿亥支这弱小无辜又可怜的出来顶锅塞嘴。 猫吃肉,狗挨揍,太冤! 也所以,这样的时节天气,惯常来摆卦摊儿的两个小子家里有事,周祈亲自披挂了来这里“博采民意”,就想着年前是非多,凭着自己的“火眼金睛”,能揪出一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