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天色蒙蒙亮, 街道只余马蹄声响。 韩祎闭着眼,看不清情绪, 郁桃却知这半年,他本该与诸位皇子侍疾宫中, 再不济一月也该有个几日在太皇太后身边敬敬孝心。 但几番都被挡回, 得几次近前探望的机会, 四遭也都是宫女、老嬷嬷、太医或是公主皇子不断,圣上之心显之昭昭。 郁桃想起那日,段歧生又要纳一美妾, 郁苒带着幼女朝郁岁游哭诉, 那段歧生自从朝中下了官职, 又何曾惧过她? 只管领了美妾上门,说这妾一是出自郁苒身边,二是怀有身孕,如何抬不得妾呢?莫不然将来让外人所知,那孩儿的母亲不过是个洒扫婢? 郑氏礼佛,上山给祖母点灯去了,郁岁游无法,去闫韩侯府请郁桃回来。 郁桃站在厅堂上,看双眼红肿、身形瘦削的郁苒,又看跪在地上袅袅一缕烟似的美妾。 她却忽而想笑。 许是那日在普华寺许的愿当真灵验了,这段歧生自郁苒生产后便接二连三的往房中纳人,先是沁水,后是雪柳,再是这个连名儿都唤不上的洒扫婢。 “既是身怀有孕,又是妹妹的家事,还是请父亲做主为好。” 郁岁游眉头皱拢,面色很是不愈的样子,但未等他开口,就见郁苒身前一个婆子上前一步福身道:“何须劳烦亲家老爷,咱们大夫人自临安来了信儿,允过咱们大爷纳这房妾,却不想少夫人不知礼,一大早哭哭戚戚回来告状,让别人知道还以为咱们段家苛待媳妇呐!就是咱们段家心善,婆母不曾给新妇立规矩,不然换成别家,哪还有嫁出去的没事往娘家跑,还找回来另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来管娘家……” 郁掀她一眼,便垂头轻拂盖碗,翘楚一个健步,将这左一个‘段家’右一个‘嫁出去’的婆子扇出几步远。 婆子被扇的一个趔趄,满脸不可置信,“......你个小蹄子竟敢打我?” 拾己厉声呵道:“段家府上是无人了吗?哪里来的泼皮老虔婆,胆敢这般与闫韩侯府世子夫人说话。” 郁桃在闫韩家,身边的丫鬟亦是见识愈多,修养出几分本事,不说杀伐果断,但那说话出手的气势,如何看有几分沙场血性,一时堂上无人敢言,连郁岁游都被震慑住。 婆子匍匐至段岐生脚下,身子瑟缩着,嘴上却道:“......老奴是段家大少爷的奶妈妈,你们闫韩家再了不得也好伸手来管别人的家事,不知道那侯夫人可知自己嫁入门的新媳妇在外头这般,拿着闫韩侯府的名头这般威风,当真是官大欺人,我不过是草草临安段家大爷的奶妈妈,你们这般仗势欺人......唔......唔......” 她满嘴歪理,又以下犯上,翘楚气的厉害,招来两个世子配在夫人身边的内院侍卫,指着地上哭喊成烂泥的婆子道:“你们将这婆子押出去,咱们夫人自入闫韩家门,便有诰命在身,冒犯诰命夫人,该当如何,你们便按照律法如是去办,她口口声声说是段家大爷的奶妈妈,我在这里倒是想问段家姑爷一句,贵府仆妇如此目中无人,对世子夫人不敬,便是对世子不敬,又当如何向闫韩家交代!” 偌大的罪名压下来,武侍干脆利落的捂住婆子口鼻,她苦苦拽住段岐生的袍角,后者不过皱着眉掠开,并不想为其求情的模样。 婆子声气儿渐远,郁桃拨了半天的茶,抿一口,才觉盖碗拨的过久,茶已经凉透了,实在不宜入嘴。 郁岁游蹙眉之间,虽不满长女越过他行事,但看到段歧生气焰被灭,心里还是舒坦的。他看一眼郁桃,不过短短几月,长女似换了人一样,早不像从前咋咋呼呼,身上淡然处之的劲儿,怎么瞧都和那闫韩世子几分相似,再看哭成泪人的小女儿,这嫁了人反而过得不成样子,当初那婚事……唉! 他咳了两声,吩咐一旁的丫鬟:“还不去取了干净的帕子来给你家夫人净面。” 清官也难断家务事,他心中叹一声,才朝那不争气的女婿道:“终究是一家人,哪里要闹得这般难堪?当初我将阿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