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安静无声,隔着纱帘能看见几个小宫女正跪着帮一位宫装女子捶腿揉肩,而对方正捏着圆滚滚的果子一口一个,吃得甚是心满意足。 沧玉看得仔细,那宫装女子正是春歌,她刚刚洗浴过,头发半干半湿,玉面花容更显出几分慵懒华贵来,好几个小宫女偷偷瞥眼瞧她,都不禁羞红了脸,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喜欢 “春歌。” 沧玉这一路行来,总是心中端着什么,此刻见到春歌竟有见到家长的松快感,觉得全身上下的负担似乎在这一刻卸下。他自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信任春歌,只是心需要个地方跟合理的人来稍稍信赖放松一二。 此声一出,小宫女们不由得转过身来,花容失色,却见是个美若天仙的俏郎君,一时都呆立在原地,正要开口呼唤侍卫,却突然停住了。春歌轻轻打了个响指,让她们彻彻底底定在原地了,她懒懒从云榻上撑起身体来,赤着脚越过这些少女们,慢慢走到了沧玉的面前。 “你怎么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是谁欺负你了,咱们带着赤水水去杀他们全家,灭了他们全族。”春歌说话慵懒之中带着三分笑意,然而眉宇之中满是杀气,伸手摩挲了片刻沧玉平整的雪白短发,语气慢慢冷了下来,“打架就打架,削头发烫皮毛也太下作了,好在没有伤到你的脸,不然我就将他大卸八块。” 沧玉稍稍轻松了下来,又唤道:“春歌。” 他们有两三年不见,如今再见,竟好似昨日才见过面那般亲近自然。 “随我过来坐,别傻站着。”春歌叹了口气道,“吃水果吗?” 沧玉没有胃口吃,就看着春歌抱着果盆坐了过来,她这云榻上还有一大张漂亮的裘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她扯过来盖在两妖腿上,啃着果子含含糊糊地问道:“说吧,玄解那小子去哪儿了,总不是他突然欺师灭祖把你伤了吧。” “是他伤了我,但……但不是那样的。”沧玉苦笑道,寻思该从何处讲起才好,最终他还是从春歌的果盆里拿了个圆圆的甜果来吃,算是放松下精神。 此事说来未免复杂,不如长话短说,沧玉将大概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春歌之后,就默默坐在了榻上等待春歌反应。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春歌的目光让沧玉略有些紧张。 女族长远没有她表面看起来那么漫不经心, 倘若这些事只是寻常小事, 就像当初的倩娘那样,不过是邻里之间能够商议解决的寻常事端,她并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可这并不意味着春歌就是这般疏懒散漫, 遇到大事就没有一点主张了,正相反,玄解惹出这么天大的祸事, 才会令她仔细斟酌权衡其中的利弊。 目光并不是一种实际性存在的能够触摸到的物体,然而沧玉只觉得春歌的眼神犹如毒蛇缠身, 又好似将他紧紧束缚的绳索,几乎勒紧了他的咽喉。 “我倒是不知道玄解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春歌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低垂下脸,看着手中还滴着露珠的水果, 举起来瞧了瞧,压在红唇边咬出汁水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过此事嘛,真说起来, 倒还不算是什么大事,需得看你怎么想。” 沧玉闻声不由得一怔, 低声道:“我?” “是啊。”春歌掀开毯子站起身来,将果盆搁在了旁边的长桌之上, 伸手挽过沧玉微显出半点焦意的头发,那发丝顺着她的掌心慢慢长长了些,带出新生的微黄来, 颜色看着略有些枯燥病态,她甩了甩手,便尽数化作雪白,又来为沧玉拂开鬓发。 女子的手柔软温顺,滑腻无比,与玄解的截然不同,可此举却是一模一样又截然不同的亲近之意,叫沧玉不由得心生恍惚,看着眼前春歌的笑脸,一时晃神竟觉得是玄解在眼前。然而沧玉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稍稍侧开身体,避过了春歌的手指,淡淡道:“何意?” “无趣。”春歌微微噘了噘嘴,好似他们俩还是两只二十来岁的小狐狸,又或者更小的时候那样,这点温情消退之后,她在瞬息之间就又变成了青丘狐族的女族长,“我是问你,你觉得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沧玉一时有些茫然,他不知道玄解做错了事能算是什么意思,做了错事就要领罚,是他长久以来一直遵守的铁则,直至如今都没有改变。其实许多规矩,看似只有凡人遵守,其实越过了凡人,跳到了更大的空间,规矩只不过换个说法,本质都是一样的。 这茫茫苍生,天下之大,善恶黑白混沌分明。俗语说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