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叫闻人司!司命的司!喂,小瞎子,你认字么!” 白尹听了这话,脸上忍不住一抽,手又没忍住,又一刀子抽他脸上。 “呜!阿夏,你看他打开没完啦!哼!臭瞎子,走着瞧,小爷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呵……”白尹那张自小不爱起波澜的脸,一天之内再次发生波动。 嘴角扯了一丝关怀傻子的冷笑。 当白尹从他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也就离闻人夏从房间里出来不远了,已经是半夜,大雪落定。 闻人夏从毓庆宫的正殿里走了出来。 门外的人却保持着他进去时的姿势,丝毫未动,仿佛是被下了什么巫术一样: 个个身上虽然落满了厚厚的积雪却不曾有一个人敢拂下。 闻人夏脸色微微地有点苍白,也不知道是没有力气了,还是发火发完了,他出来的时候眼神微微有点迷离,似乎是有点看不清这再次被雪花覆没的世界一样。 他的目光在在场地每一个人的脸上滚过。最后落在了白尹的脸上,微微开口,声音却意外地沙哑:“给他,找个御医来。” 白尹微微抬起自己落满雪花的睫毛,脸上的肌肉也不知是冻僵了还是怎么的,竟是一句话也没给闻人夏,只是仿佛一只被指挥的木头人一样,直接迈过闻人夏的身旁,脸色冷清。 阿莲一直守在门口,如今见白尹得了闻人夏的旨意能进去了,也似才回过神来一样,抖抖身上的冰雪跟了进去。 门外是铺天盖地的雪。 门内却是斑驳交错的血。 用狼藉这个词来形容室内的情况在合适不过了。 一进门,白尹就一脚踩到了脚下的一个硬东西。低头一看,那是闻人夏腰带上装饰用的龙头,不过现在已经四分五裂。 血腥味在房间里翻腾,阿莲未裹过的大脚,踩过一地的碎片,向着床的地方跑,床上没人,床褥都是整齐的。血肉模糊的身体,随意地瘫在地上,仿佛一大团被染红的白布。 燕宛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头发,还是墨色的乌黑,只不过,却像是被人从头顶浇灌了一头的墨汁一样,流地到处都是。 看到这一幕,阿莲那一向直勾勾的眼神再次有了一丝动荡。她第一时间向着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跑去。 然而还不等她来到那身子之前,白尹的身影,却是先将那人从堆满碎瓷片的地上,打横抱起,大踏步向着门外的冰天雪地走去。 “站住!”女子斩钉截铁的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 白尹似乎是听到女子命令一般的口气,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但是马上,他却不再关心这件事,因为他怀里抱着的这个,更加需要他顾及。 冬雪寒室内,那身材纤长的女子,睁着她的那双大眼睛,久久地凝视着白尹的背影。 直到他在视野的尽头消失,女子才仿佛是要脱掉全身的力气一样,慢慢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太医院地处紫禁城南三所附近,离的毓庆宫并不很远。 大约是今天刚有皇子死了的原因,又有同僚死于非命,所以人人都保持着很沉默的样子,煎药的煎药,忙着给各宫受了惊吓的主子们出诊的出诊,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院使刘青守刚打坤宁宫回来,嘱咐了人给皇后送了一大瓶子的泡了白曼陀罗花的跌打酒,嘱咐跟来的嬷嬷每天给皇后仔细敷上,嬷嬷也极千恩万谢这位年纪虽只过而立,但却已经身居北冥国太医之首的男子,不住点头称是,捏着小碎步去了。 刘青守这里刚略略松了口气,计划着交代院里给自己打下手的医士给那死去的同僚的家里报个信什么的,那边白尹抱着个血人,一脚踏进了门来。 刘青守跟白尹是认识的,说起来白尹到还是太医院的常客,据说可能是因为眼睛是换的,所以要不定时检查下。 总之刘青守一眼认出了白尹之后,二话没说,改叫那医士给他系了件白褂,亲自下手。 刘青守在拿着个小镊子给燕宛的脸上和身上拣小瓷片,一边嘟嘟囔囔地吩咐一边的人。 “身上鞭伤共……五十八道,口子大点的就给缝上,轻的叫人给擦点药。右臂小臂四处骨折,左臂小臂一处,左腿胫骨微裂,肋骨两处,索性没伤着内脏,拢共八处,着人将石膏打全了……有碎片的地方再用镊子撑大了,用酒水洗洗……能夹出来的就这些,还有就是……” 刘青守顿挫一下,冲那医士摆摆手:“叫范郢出来。” 那医士咦了一声,竟是以为自己听的错了。 其实白尹对这个叫范郢的也是有所耳闻: 据说他范郢的父亲是太医院的上任院使,他范郢正是承了祖上的光,才被选进宫的一位。 只是说是在太医院供职,却也只挂个虚衔,不给任何中娘娘看诊,只管窝在太医院誊抄古籍,算个七品的吏目,与那医士虽是同级,但是却没有给御医打下手的份儿,技术如何,实在不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