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片刻,倒是身侧银术可小心开口了:“都元帅……四太子……事到如今,相互留些体面如何?真是要这般下去,大金国将来怎么办?尧山一战,四太子是亲眼见了的,而我们这些没见的,哪个不晓得斡里衍(娄室)的本事?再阴差阳错,再差之一线,斡里衍身体再不行,那也是斡里衍领着数万大金精锐当面败了!宋人今非昔比了!” 闻得此言,粘罕心中叹气,面上却依旧不愿退让。 倒是兀术仰天一叹,主动后退,让开了道路,然后侧身朝粘罕行礼:“都元帅……今日也是俺有些无礼,只是谙班勃极烈年纪太小,又没有国主做主,不免心慌。你看这样可好?你让兵马走开,俺们的侍从也都走开,便是这尚书台大堂内外的侍从、士卒也都走的远远的,就咱们几人进去论事。” 粘罕心里已经想要抹去此事了,但他性情激烈,面子上依然抹不开,只是黑着脸不语。 而此时,完颜希尹、完颜蒲家奴一起下来劝,便是挞懒,也站在远处,小心翼翼的跟了半句……只是脸色依旧白的瘆人。 “这样好了。”倒是完颜蒲家奴最后说了一句话,忽然让粘罕找到了台阶。“四太子……你也别太计较,都元帅毕竟是都元帅,身份不比咱们,让他留下十来个大家信得过的世袭猛安谋克,在这台阶下面做个仪仗。” 粘罕一言不发,只是去看兀术,而后者皱了皱眉,在两个兄弟与挞懒等人瞩目之下,等了片刻,方才缓缓颔首:“只要些谋克,不要猛安,还要去掉尚书台内里的所有闲杂侍从……其余人,无论军官还是甲骑,全都回家,不要在这里胡闹,省的传出什么流言出来。” 粘罕皱了皱眉,但终于还是在几人劝慰下点了头。 就这样,一场重大冲突终究还是消解,片刻之后,粘罕与这些等候他许久的金国最高层一起步入尚书台,摒除闲杂人等,然后便在正堂落座。 十余名世袭谋克则带着某种无奈、尴尬、惶恐、释然、紧张姿态留在了尚书台院中,就在台阶下四散而立,与被驱赶来到距离尚书台正堂足足五六十步远的银术可麾下燕京留守司士卒一起装模作样,以作‘仪仗’。 “谙班勃极烈还没来吗?”进入尚书台那空荡荡的正堂,众人落座完毕,环顾一周后,粘罕也继续装模作样。 “来了,乌野叔父带着,在偏殿等着呢……”兀术从容答道,仿佛刚才在外面那般与对方严肃对峙的不是他一样。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其他人,如挞懒、大太子、三太子,乃至于银术可等人,俱皆有些紧张与慌乱,显然没从刚刚的对峙中回过神来。 而这种明显对比,也引得粘罕心中暗叹……吴乞买、娄室各自到了份上,自己又还有几日?而若有朝一日自己也年老体衰,也就是这个老四能为国家主事了。 一念至此,粘罕反而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做的有些过了。 “如何?”见对方不语,兀术稍作催促。“都元帅可要现在来见?” “如何不见?”粘罕强打精神对道。“折腾了这么多事,不就是要正经见一见他吗?让秀才把合剌带来吧。” 秀才,乃是完颜乌野的绰号。完颜乌野乃是挞懒的亲弟弟,却素来不喜欢骑马涉猎,恰恰相反,他早在完颜氏还只是部落联盟时,也就是小的时候就喜欢读书认字,是个标准的儒生,所以得了这个绰号。当然了,此人读书天赋和谋略水平大概是远远不如完颜希尹的,否则何至于一直被排除在核心权力圈之外? 闲话少说,转过视角来,燕京尚书台乃是承袭辽国旧物,基本上算是一个独立的宫殿建筑群,中间一个大殿,两边各自一个偏殿,后方还有一个后殿,而偏殿里又分出许多房间来……但无论是偏殿还是后殿,都距离中间的‘省堂’有一定距离,所以显得极为空旷。 而此时既然有了许诺,兀术便亲自起身来到门前,吩咐下方相候的几名谋克:“都元帅有令,去左偏殿请谙班勃极烈来。” 几名谋克不敢怠慢,赶紧又去接人。 须臾片刻,便有‘秀才’完颜乌野领着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华服少年郎,在七八名不着甲的侍从护卫下自偏殿远远过来。 而望着这一行人,尚书台正堂前空地上的金人军官虽无多余言语,却各自都有些目瞪口呆之意……无他,若非是早就认识前面的‘老秀才’是谁,然后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