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尹婵抬眸,带着疑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眼底发青,疲乏不堪。 见此,尹婵起身,到龙榻前行礼,好声劝道:“明日要上朝,还请陛下尽早歇息。” 御医说过,皇上是醒了,身体却已落病根,不可过分劳累。 昨夜到现在,他批复了不少奏折,心神俱疲。 尹婵担心如此下去,恐怕撑不住,皇上却摆了摆手,示意无碍:“朕有亏欠。” 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些年,镇国大将军替朕保家卫国,功劳至高,朕却一直不敢重用,唯恐前朝名将功高震主一事再现,以至尹将军虽享威震满朝的声誉,却无实权。” 尹婵看见他紧蹙的眉眼。 年迈的帝王病魔缠身,躺在龙榻,追忆往昔的错事。 “这是其一。”他喃喃道,“其二更有悔,朕自知已是弥留之际,临到死前却受奸臣蒙蔽,行事昏庸,不信忠良。” 尹婵神情微变,咬了下唇,立刻道:“陛下英明神武,必定长命百岁。” 皇上轻笑,看着她说:“当日没有彻查原委,便收去将军府,宣以尹将军通敌罪名,让你流落民间,数月方寻回。” 话到这,语气渐渐低沉:“不知你在外过的可好,是否遇危难,朕会还回尹家忠骨,补偿于你。” 尹婵讶然不解。 但已无她询问的机会,皇上睡前,最后说:“你退下吧,朕累了。” 尹婵低头称是,走出咸明殿。 时逢深夜,她未有睡意,在咸明殿宫人居所的前庭独坐。 遥望天际越发变圆的月亮,思念宫外的父亲和谢厌。 皇上问她,可害怕从此留在宫中,尹婵当时笑着回答,但的确不安。 她自认抵不过咸明殿里侍奉许久的宫人,虽不至笨手笨脚,但做事有生疏。自被调来,也犯过错,皆因方公公宽宏大量,不曾责罚。 父亲班师回朝,为何她独被留下? 尹婵托腮,思前想后,不解其意。 这时,两位眼生的太监在方公公的引路下,来到院中,手捧懿旨,尖声道:“尹婵何在?” 她立刻抛去杂念,跪下接旨。 “太后懿旨,传尹婵觐见……尹小姐,快请更衣,随老奴去吧。” 尹婵猝然抬头,心口涩疼了下,呼吸微滞。 - 天刚蒙蒙亮,树叶的朝露还没干,尹稷就在营帐中换好了朝服。 挑开帐幔,谢厌已经在等他了。 昨夜醉成那样,起得倒早,尹稷漫不经心道:“你也要进宫?” 谢厌摇头。 尹稷自顾将衣袍掸好:“等在此,所为何事?” 谢厌是想知道阿婵的消息,尹稷入宫,届时必会打探。 但尹将军对他已有不满,昨晚醉酒失态,他回想起来,此刻仍难为情。谢厌抿住唇,眼睛闪躲了下,便躬身,抱拳说道:“承蒙不弃,在下愿为将军左右。” 尹稷轻笑,不留情的戳穿了他心思:“想见婵儿了?” 还来他跟前来献殷勤,只怕他打量着自己带走婵儿,便要回将军府,此后再不能见面,脑子倒不傻。 谢厌对他的揶揄视而不见,颔首道:“将军英明。” 尹稷浓眉一挑。 他对眼前人的想法和谢琰不同。 谢琰是蠢货无疑,可这个人,容貌虽有异常,却不是谢琰那等背信弃义的,武功好,心性也够。 最要紧的是,婵儿肯把乌木簪交付与他。此人在婵儿眼中,必是特别的存在。 只这一点,尹稷就不会拿他怎样。 昨日咸明殿外的苦苦等候,信阳侯府他的相助之情,尹稷沉吟,姑且见他真心挂念婵儿的安危,稍作迟疑,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 “我有一部下正在护国寺中办事,烦你走一趟,将此信件交付。” 谢厌暗生雀跃,面不改色道:“敢问此人姓名?” 已到时辰,再不赶路,上朝便迟了。 想来今日的早朝会有一阵工夫,尹稷不再延误,匆匆落下几字:“胡春午。”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