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是心头一酸,双唇翕动了半晌也说不出一句“你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话。 水没问题,茶叶也没问题,那茶具呢?送茶具的小厮呢?皇女府来来往往伺候的下人呢?谁能保证个个都没有问题?! 可是看着他清亮通透的眼睛,温如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艰难地点点头,缓缓抱住苏轻尘的腰。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像是承诺,又像是个美好的愿望。 他抬手轻轻抚顺她凌乱的头发,声音犹如甘醇的清泉:“回房让人给你重新梳个头罢,跑得发髻都散乱了,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鸣凤她们都去哪里了,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听着他徐缓的音调,温如是也慢慢镇定了下来:“我让她们去办点事,稍后就回府。”她不想让苏轻尘知道太多顾之若的事。如果可以,她只愿将这个世界最好,最干净的部分展现在他的面前,至于那些不堪的过程,就由她来解决好了。 爱情就是这样,即使明明知道对方有一个强大坚韧的灵魂,也希望能为他遮风挡雨。 温如是已经分不清,自己爱着的到底是后卿,还是苏轻尘——可是,他们明明就是一个人,何必一定要辩个清楚? 太医很快就到了,闭着眼睛把了半天的脉,也没有查出他的身体有什么不妥。袭玥给老太医塞了个大大的红包,好声好气地将人送出了门。 虽然有太医的保证,温如是心里也没有放松半分。宫中那么多的良医,都没有查出女帝的病症,谁又能说得清,顾之若是不是同样也在苏轻尘身上下了类似的毒?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按到榻上的苏轻尘,他温顺地躺着,无奈地回望着她。 温如是沉默了良久,想要问他有没有不舒服,又想起这句话自己已经问过很多遍,嗫嚅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饿不饿?要不我让人传膳。” 苏轻尘怔了怔,忽然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他本就生得眉目俊雅,忽而一笑,温和的双眸恍似落入点点星光,带着醉人的光彩。 他摇头,抬起手伸向她鬓边。温如是下意识想退,动了下又忍住,只见他的指尖从发端拈下一枚细细的草穗。回来的时候跑得太急,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什么时候沾上的,温如是脸一红,再看向苏轻尘,只觉他的眸色愈加温柔。 “去把梳子拿来。”他说。 温如是便老老实实地去梳妆台翻了个雅致的木梳回来,放进他手心,然后再规规矩矩地背对着坐在了榻沿。 苏轻尘掀开薄被起身,修长的五指穿过青丝,轻柔地将她的发打散,从发尾开始缓缓地梳理着。 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很顺滑,光华流动,仿佛一匹掬不住的缎子。苏轻尘垂眸轻声开口,“为什么会害怕?” 温如是一愣,纵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片刻后,又听身后他的声音低低响起,“怕我死吗?” 温如是这下毫不迟疑:“怕。你不能有事,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为了你吗……”他的话音微不可闻。 她猛然醒起,自己是逼婚,苏轻尘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她的,马上又补了句:“即便不是为了我,为你爹你娘,你也得好好活着。”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旋即又继续。正在温如是内心忐忑的时候,他又轻轻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会说,生同寝,死同衾,我若不在,你也不会独活之类的话。”从一封封情面前发下的誓言,她最擅长的,不就是那一句句诱人深陷的甜言蜜语吗。 温如是回过身,没有错漏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晦涩。 温如是敛了容,不禁自问,是不是她真的太急躁了,没有多给他一点时间等苏轻尘慢慢接受,便强横地将他扯进了自己生活。 肯定是她做得还不够好,才让他这般宽容的人,眼中也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 从一开始点名要后卿来世的资料时,她就清楚,自己来赴这场盛宴,不是因为任务,也不是因为那唾手可得的首席桂冠——她只是为了他而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了。 纵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温如是认真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郑重道:“你若不在,我绝不会独活。” 苏轻尘浓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缓缓抬起眼睑,仿佛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他黝黑的眸子深邃难明。 少顷,他微扬了唇角,抬手将她垂落的发丝轻拂到耳后:“我说笑而已,你怎么当真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