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句很平常的劝说,房间里的争执停了一下。没等他真正来到房门前,他就听见自己爸爸非常压抑的声音: “这是你继母,她上来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然后是他大哥的声音: “顾部长,您要妻子是您的事,我不需要另一个母亲。五岁不要,二十岁也一样。” 几乎同一时间,乒呤哐啷的声音把他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他乘机几步来到半掩着的房门前,透过门缝向里看。 书房里的三个人分三个方向站着,像等腰三角形的三个尖角。他妈妈和爸爸站得更靠近一些,是两个腰,他大哥站的离门近,离另外两个人却很远,是最后一个高高的角。 他爸爸的位置后是桌上的所有东西——文件、摆件、和其他一些零碎——都被扫到地板,杂乱散落。他妈妈站在书桌的左侧,紧紧皱着眉,目光在两个男人间交替移动。而站在靠近门位置的顾沉舟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但姿势跟平常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只手悠闲地插在口袋里,背脊却挺得笔直。 “十五年里,你继母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到现在还敢这样说话?”他爸爸再一次开口。他从没有看过对方这样生气,撑在桌上的手一直抖着,连眼睛都发红了。 “新军!”他母亲想要阻止这个话题,但属于他大哥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这道声音又缓慢又平稳,但就是因为太平静到几乎没有音节起伏的地步,反而显得非常怪异: “我为什么不敢说?因为她没有对不起我,我就必须尊敬她?那我母亲这么爱您,顾部长,您怎么不稍微放放工作,多爱她一点让她不至于早早就去了呢?还有您旁边的那位,她真的敢说一点都没有对不起我——一点都没有对不起我母亲?” 狭小的门缝局限他的视线,他轻轻推了推,再往里看时却对上顾沉舟扫过来的冰冷视线。 他吓了一大跳,正要退后,对方却已经收回目光,继续说话。 这一次,墙壁、木门、距离,所有的阻隔都不再存在。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对方声音里的讽刺和漠然: “如果真没有,她为什么嫁给您又照顾一个养不亲的小崽子啊。” 事情就是在这一刻失控的。 巨大的响声从书房传出,厚重的靠背木椅越过顾沉舟身侧,重重砸在房门上! 他吓得倒退几步,闭合的门就被重重摔开了,他大哥和他爸爸先后从房间里出来,他妈妈在后面用力拉着他爸爸,但拉了几次都被摔开。 靠在二楼的墙角,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妈。 正抓着他爸爸的妈妈怔了一下,转头过来看他。 就是这还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楼梯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他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自己爸爸孤零零站在二楼楼梯口,他大哥却歪斜地坐在楼道间的地板上,一只手用力按住左小腿位置。 压抑的惊呼从他妈妈口里传出:“快叫救护车!” 但没人动弹。 他爸爸依旧站在楼梯口,佝偻着肩背像一瞬间老了十岁,却又居高临下神情漠然。 “你要走就走吧。”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叙述总比回忆更漫长。 直到顾正嘉结束了回忆,身旁的两人也没有发现他曾经走神,还兴致勃勃的议论着,只是话题已经从周行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我们走吧,真扫兴。”顾正嘉说。 “嗨,一个男人——”张少先嗤了一声,但接着就看见顾正嘉脸色不好,想想还是转了口风,“好吧,今晚就听顾少的,顾少说什么就是什么。” “回头我让大哥给我们介绍个更好的地方。”顾正嘉随口胡诌安抚两人,掉头就往外边走去,一边走一边琢磨是不是干脆打个电话给顾沉舟,找个理由让他早点走算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