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花费多长时间,袁宗第便把身上的伤口包扎完毕,饶是他一向悍勇,此刻额头上也已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脸色似是又苍白了几分,在他的身前不远处,他片刻不离身的得意兵器,两根沉重的精铁鞭被随意地扔在地上,铁鞭上面,黑色的血迹斑斑点点。 袁宗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慢慢地将头靠在老榆树的树干上,透过树荫上的树叶间隙,望着斑斑点点的晴朗天空,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迷茫。 闯王的另一名大将田见秀,此时剃了一个大光头,这让他看起来更像出家人了,此刻他正闭着眼睛,在另一棵老树下闭目打坐,口中低声地念诵着什么,良久之后,他方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睁开双眼,目光清澈无比。 田见秀先是看了袁宗第一眼,顿时便吃了一惊,道:“汉举,你为何如此心急,我不是说了,稍后我自会为你包扎处理伤口,你身受重伤,又何必非要逞强,自行包扎?” 袁宗第靠在树上,依旧是两眼望天,一动不动的样子,似是没有听见田见秀说话一般,也不理他,他的目光淡然宁静,似是这世间已再无什么事情,能真正地让他放在心上。 田见秀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到动静,在场的众人全都警觉了起来,纷纷扭头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不远处的七八名士卒更是急忙拿上趁手兵器,接连翻身上马,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只有闯王李自成,和靠在树上的袁宗第,两人依旧是一动不动,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田见秀侧耳倾听片刻,方才松了口气,他回顾四周,摆了摆手,“不是敌人,只有一骑,没有追兵,应该是双喜查探敌情回来了。” 听了田见秀的话,周围的人这才放下心来,众人都知道,田见秀心思聪敏,平时轻易不说话,但一旦开口,却往往都能一语中的,说到点子上,那几名骑在马上的士卒虽然依旧提着兵器,望向远处,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明显轻松了许多。 片刻之后,一骑骏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马上骑士正是众人所熟悉的身影,闯王李自成的义子,李双喜,看到是他,几名骑士立即惊喜地骑着马迎了过去。 李双喜纵马很快便来到了近前,他勒住战马,用手一撑马背,便从马上跳了下来,他身姿虽然矫健,落地之时却是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一旁的田见秀眼看不对,猛一伸手便扶住了他,沉声关切问道:“双喜,你受伤了?” 李双喜是个十七八岁的剽悍汉子,他咬着牙,脸上露出愤恨之情,说道:“田叔不必担心,侄儿只是被那些狗官军给发现,不得不陪他们玩了一会,虽然杀了数人,不小心腿上却也中了狗官军一箭,箭矢已被侄儿拔出,再无大碍。” 蹲在地上的李自成,此刻也缓缓站起身来,他望着李双喜,皱眉问道:“双喜,你此番下山,可曾打探到夫人的消息?” 李双喜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孩儿无能,没有打探到夫人的消息,不过那日的突围中,高一功和李岩始终护卫在夫人左右,他们带的又是最精锐的老营,想必定能护得夫人周全。” “官军撤了么?”李自成话一出口,便已知自己问的不妥,官军若是撤了,李双喜又哪里会受伤,此时此刻,官军一定还在山脚下包围着自己这些人,之所以迟迟没有上山搜索,恐怕是在等后面的援军到来。 果不其然,李双喜脸色再度一黯,道:“邵捷春那狗官,此番是铁了心地要把咱们一网打尽了,如今山下处处都是官军,漫山遍野,不计其数,看上去有上万之众。” 李自成听了,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顿时眼前便是一阵发黑,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堕,他随手扶上旁边的旗杆,闭上眼睛,高大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众人见他如此颓唐,眼中也都皆露出了绝望之色。 田见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嘴里低声念了一句佛号。 片刻之后,李自成方才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向着周围一一望去。 他目光所及,尽是残破的营帐,以及受了伤的弟兄,四川巡抚邵捷春还是过于谨慎,此时此刻,哪怕是二三百名官军出现在此地,义军也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了,想到这里,李自成心中更是难过。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