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曰替他收拾烂摊子。 她离开之后,他既想见她,又不想见她。直到听闻,她要来见闵珪,他才终于打定主意出了宫。 他来到了这所狭窄的客房,看着她一杯一杯喝下冷茶。 她本该失态,可在见到他之后,立马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面对他冷语冰人,她也没有丝毫的愠怒,而是举起他的手,轻轻哈气。她的气息温热又湿润,酥麻之感从指尖直至发梢。朱厚照无比庆幸,他跟着她来到这暗巷之中。否则他这个样子,落在她的眼底,不知又会怎样。 他就这么愣愣地站着,黝黑的眼睛在夜幕里也闪闪发亮。月池见状,忽然低头在他掌心亲了一下。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他们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事。然而,他却像触电一样,差点忍不住跳起来。 回过神后,他恼羞成怒:“你这是干嘛?” 她无奈道:“你是傻子吗,这样,我们就不会冷了啊。” 她把手凑到他跟前,理直气壮道:“我也要。”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他终于慢慢低下头,学着她的样子,给她哈气,然后留下一个初雪般的吻。 第二日,闵珪因病告老还乡的消息,就传遍朝野。一众人还来不及欣喜,就因新的任命而魂飞胆裂。吏部侍郎李越,因救驾之功,又一次高升,为新一任大司寇。 刑部侍郎张鸾听到这消息,险些一头栽下去,而待他回过神来后,忍不住涕泗横流,浑身打颤:“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镇山太岁,又来了一个混世魔王……这日子能怎么过,这还能怎么活!” 他的一众狐朋狗友皆唉声叹气,半晌方道:“还能怎么办,谋逆案迄今未结,让一分利,总不能叫人家把命拿去好。” 第353章 人间岁月堂堂去 您请了皇爷的旨意,抄了他的家,不就水落石出了? 李越过往的作风, 的确能让大多数人都心生寒意。可陷得浅的人,还可以弃卒保帅,断尾求生。可陷得深的人, 却在心惊胆战之后, 决定殊死一搏。他们心知肚明,来得虽是李越, 可背后却是皇上,依照皇上的性子,要是知道他们犯下的事,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与其坐以待毙, 还不如抱起团来拼一把。输了一样是抄家灭族,可要是能逼得上头投鼠忌器, 那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天象、民意、李越同伙的罪名,都可以搜罗罗织起来,成为把柄。他们怎么逼走闵珪,就能怎么逼走其他人。 弹劾的奏疏如雪片一样向京中涌来,谢丕等人资助来告状的人不过寥寥数人,可之后各地所谓的“冤案”却是遍地开花,朝堂之上有名有姓的大员, 都被或多或少都有前扯,甚至还有一个言辞激烈的六科廊官员的老父被杀害。因为依照丁忧制度, 凡父母丧病,必须要去官回乡居丧,以示仁孝。 这样的大乱象, 让卢雍等人都觉不寒而栗。谢丕、杨慎几乎是马上来到月池家中, 和她一块商量对策。谢杨两家都是仕宦名门, 家中为官做宰的人本就多,这下更是悉数被带累其中。 杨慎面色憔悴,不仅是家里这档子事,更有对前程的迷茫和失望。因为真要依照《大明律》一条一条来对比,谁没收一点贿赂,没循一点私情呢。 他道:“谁能无亲,谁能无私?我等既都不能免俗,又何谈清正廉洁。清廉既不可得,那所谓清平世界,不是更加虚无缥缈吗?” 他不同于月池是活过两世之人,在父亲的羽翼下,他迄今还保持着洁白的心性,所以当正面道德两难时,认知在被重新打碎时,他更觉痛苦不堪。他就像当年驿馆中的月池一样,希望能找到一个人,为他指明一条道路。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李越身上,可殊不知,李越早已是局中人。她自己都逃脱不了,又怎么能指点别人。 月池幽幽一叹:“‘今临之明王之成功,而民严而不迎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1】你饱读诗书,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谓尧舜之治,早就遥不可及。” 杨慎双眼发红:“没人指望重归圣王之制,可那些人,他们造了那么多孽,那么多条惨死、遭欺压的人……难道要任他们逍遥法外吗?” 谢丕满心无奈:“可你能怎么办,再硬碰硬下去,朝廷只会乱成一锅粥,届时引起的乱象,带来灾祸,不是谁靠一时意气就能应对的!” 杨慎早已怒气填胸:“按你的意思,就该袖手旁观,为了所谓的大局,再次牺牲那些贫苦百姓。你可别忘了,他们当初是因为谁,才有胆色到京中来搏个公道的!”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