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骤然响起。 低头踢着脚相蕴和眼皮一跳,倏地抬头。 谷城与中原接壤,是盛军重军部署的地方,城池修得巍峨威严,郡守府也修得颇为气派,远不是顾家三郎眼中的马棚似的方城郡守府所能比拟。 谷城郡守府前厅视线开阔,可攻可守,颇有一郡之首的不怒自威。 后院便是小桥流水,长廊花簇,仿佛让人置身世外桃源,是个休憩居住的好地方。 而现在,相蕴和便站在前厅议事厅的廊下,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骑马的人未到,声音已传了过来,相蕴和在父亲相豫的耳濡目染下对马匹也略有了解,听出这是一匹良驹才会有的声音,而骑马之人的骑术亦是上佳,不在阿父之下,她听着声音,笑意便从眼底浮上来。 “阿娘!是阿娘回来了!” 她扯着亲卫衣袖道。 一人一骑狂奔而来。 战马在嘶鸣,马上之人飒爽英姿,凤目凌厉。 “阿娘!” 相蕴和小跑着去迎上去。 姜贞勒马。 马蹄腾空,姜贞一跃而下。 相蕴和只觉身体一轻,自己已在阿娘怀里,百年不曾相见的阿娘此时仍是年轻时的模样,一双凤目往上挑,高挺的鼻梁秀气里又带着几分坚毅,最绝的是薄薄的唇,嘴角微微一抿,世间风流绝色便陷于她的唇瓣之间。 这不是凡尘俗世能有的人,当是九天的神祇降下云头,敛了神通变化人模样,浅尝一盏人间的酸甜苦辣。 这样的人是她阿娘! 她是修了几世的好福气,竟有这样的阿娘? 相蕴和贪婪地看着姜贞,眼泪几乎掉下来,“阿娘,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阿娘也想你。” 姜贞亲了亲相蕴和额头。 曾经刚到她腰高的小姑娘开始抽条,逐渐有了少女的娇俏模样,眉眼依旧娇怯,却比以前多了些什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雪。 这种风雪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该有的痕迹,姜贞眼皮轻轻一跳,心里直骂相豫。 这草莽在旁的事情上不着调也就罢了,怎能在女儿的事情上也如此粗枝大叶?让她的小阿和这个年龄便眸中有风雪? 姜贞长眉轻蹙,心中一阵酸楚,“都怪你阿父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阿娘,阿父也不想这样的,您别怪他。” 相蕴和轻轻摇头。 阿娘的敏锐犹在阿父之上,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她的改变,她高兴阿娘对她的关心,可也不想让阿娘内疚,努力吸了吸鼻子,压下自己声音的哽咽。 恩,她好不容易见到阿娘,这是好事,不能哭。 相蕴和扑在姜贞怀里,眼睛酸涩得厉害。 那些自己一个人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日子,那些做了百年孤魂野鬼的事情,似乎在遇到阿娘的那一瞬全部消失,所有委屈与磨难,似乎都有了意义。 ——只要能再见到阿娘,那些事情又能算什么呢? 她不怕苦的。 只要能与阿娘阿父在一起。 姜贞凤目微敛,静静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两年不见,能发生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的小姑娘长大了,眉眼虽稚嫩,可眼底的神色却骗不了人,那是在刀尖滚过才会有的坚韧,不属于十来岁小姑娘该有的神色。 姜贞静了一瞬。 “阿和,你有什么话要与阿娘说?” 姜贞问相蕴和。 相蕴和睫毛颤了颤。 果然,阿娘还是这般敏锐,只抬眉一瞧,便看出她的变化。 “有,我好多好多话要与阿娘讲。” 相蕴和轻轻点头。 那些阿娘毒杀阿父登基为帝的事情,那些阿娘明明开创盛世太平却毁誉参半的事情,那些阿娘—— 眸光微微一顿,视线瞬间落在姜贞平坦小腹上。 前世的阿娘与阿父重逢时是带了一个孩子回来的,世人皆道那是阿娘与楚王的私生子。楚王兵败之际唯一心愿是见阿娘最后一面,而阿娘不顾身边人劝阻,的确去送了楚王最后一程,收容他麾下将领,安抚他在世的家人,让一代雄主走得颇为体面。 她知阿娘光风霁月,做这些事或许是出自于英雄之剑的惺惺相惜,可世人不知,只知两人举止暧昧M.wEDAliAn.coM